那双脚正一步一步靠近温颜，黑色锃亮的皮鞋，“哒、哒、哒”，仿佛也踩到了温颜的心脏上，窒息的惶恐。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颜把手中看得只剩最后一页未翻的文件镇定合上，无视跟前的那双脚，又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其它文件，看上去就好像是正在捡文件。
“周总监，您来了。”温颜将手中捡起的文件放到桌上后，转身，像是在要坐回座位时才看到了周为。
“嗯。”周为坐回椅子，应道，难辨喜怒。“温经理，怎么你看起来有些紧张？”
周为拿起桌上的茶具，摆弄起茶道。
“您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工作上遇到的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有温经理这么敬业的员工，我替陈周感到欣慰。倒是我误了温经理的时间，该反思。”
“您言重了。”
周为笑笑，继续手上的工作。
“对了，周总监，我刚刚看到这些文件掉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捡，最后还是多事捡起来了，如果冒犯了，还请您原谅。”
“温经理，是我该说谢谢，几张纸而已，没那么严重。”
温颜回以浅笑，表面依旧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内心却少不了忐忑，毕竟她对面坐着的是周为这样的笑面虎。
“对了，温经理。”周为翻动着桌上的那些文件。
“周总监，您请说。”
“你怎么看我们陈周这次与苏氏的合作？”
“您问我？”
“是。”周为端起紫砂壶给自己和温颜都倒了杯茶，“我知道你跟苏氏的小苏先生关系匪浅，但你更是我们陈周的骨干，所以我觉得你的回答很有参考价值。”
温颜在周为投来目光后，避了避，心想周为这问题问得蹊跷，这陈周为什么要特意点出她与苏槿的关系。
不过温颜自然不能默认了周为这种猜测，这既不利于苏槿，也不利于她隐瞒自己的身份。
“周总监，我与苏氏的苏总只是邻居，平日互相照顾，怕没您想得那么要好。”
“是吗？”
温颜没有回答周为这个问题，而是接着前一个问题答道：“个人认为合作这件事，就长远来看，对陈周和苏氏而言，都应该是一个双赢的办法，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强强联合。”
“好一个强强联合。”周为的话依旧难辨喜怒。温颜垂眸，一时倒也顾不上紧张，只是不言语。
周为又倒了一杯茶，问道：“苏氏近几年出的问题，相信你刚才也看了。”
温颜眸光微闪，刚放下的心，一下又被吊了起来。
“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你看了这文件。”周为用手指点了点桌上被抽出的那份文件。
“周总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心态，没在一开始就揭穿我，但这事确实是我温颜的问题，我今天会自己去人事部请辞。”温颜语气中没有一丝后悔和忐忑，反而有股理直气壮的怒气。
温颜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不占理，但她实在讨厌周为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捉弄。
何况，这是一个能够换来任何有利于苏槿消息的机会，温颜更是不会轻易错过，又何谈悔恨。
唯一可惜的，恐怕也就是温颜还没真的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被发现，以后也不会有机会探听窥视了。
“温经理，你这话听起来真的好像恼羞成怒。”周为笑着对温颜说，仿佛是狡猾的猫在向它股掌之中的老鼠亮他锋利的爪子。
温颜更怒，这回连话都不想说，便直接起身要离开。
试问有谁受得了这样的钝刀割肉？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自己了断来得干脆些。
“且慢。”周为叫住温颜，“我跟你开玩笑呢，温经理，你先别急着走，让我把话说完。”
温颜复又坐下，脸上连最客套的笑意也全然不见了。
“温经理还是那么不经逗。”
“……”温颜气得有点想打人，打完再辞职的那种打法。
“说正事。其实，这桌上的文件，我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我想温经理这次犯的错，可能也只是无心之失。只要引以为戒就行了，用不着辞职这么严重。”
温颜腹诽周为这明显是用这件事将她温颜一军，表面上没发现温颜的小心思，实际上分明是在威胁警告温颜不要耍手段。
“谢谢周总监的原谅，但我还是自请扣掉这个月的工资以示自省。”温颜虽然恨透了周为这一种阴险的伎俩，却还是为了帮苏槿打探消息忍住没有辞职。
“温经理，你还真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了。”
“……”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看过苏氏发生过的这么多问题，尤其还出过命案，我们陈周和苏氏的合作要不要搁浅？”
“就像周总监您所说，苏氏近两年的确出过几个小问题，但就结果来看，它们最终都被妥善处理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纠纷。”
“至于命案，我觉得既然它一直没有结案，就不能肯定地认为这命案的元凶就是苏氏。何况，那些负面新闻中有一大部分，都在最后被证明事件与苏氏无关。”
“综上，我依旧认可合作是互利双赢的。”
“你说得倒是不错。”周为像是有所启发，“苏氏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
温颜缓了口气，这番口舌总算没有白费，不过更多的，是在揣测周为的身份。
周为如果单纯地作为一个销售部总监，必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关注、操纵公司的合作项目，毕竟这是项目部和董事长该操心的事。或许周为真如温颜之前猜测的那般。
“对了，温颜，我要坦白一件事。”
在工作时间，周为突然改口叫了温颜的名字，温颜心中警铃大作。
“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陈周的董事长，来销售部不过只是来了解基层情况的。现在看来，很值得。”目光还顺着话语，在温颜身上流连。
“董事长？”温颜在周为主动坦白后，倒反而不太相信了。
“这次不是跟你开玩笑。告诉你的目的，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参与几天后的陈周与苏氏开展的合作项目谈判，以公司总经理的身份。想好了再回答我。”
温颜原本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她不想再发生上一次酒会那样的事，但她又觉得这是一个在她一旦发现问题后，就能第一时间告诉苏槿的绝妙机会。
“我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