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深渊，白色的沙漠，激烈的旋风，银河般的瀑布，一望无际的花海，连绵起伏的山脉……
北大荒。
我坐在瀑布形成的那汪水潭边，清洗一身的污垢。我来到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我想起那天我站在断墨渊上的情形。
那天，我正准备跳下断墨渊的时候，听见远天传来一个声音——
“灼华君，稍等。”
这个声音我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听见了。转身，一个白色的身影落下——
玉帝。
他穿得很正式。我想起灵山论法应该还没结束，他大概是直接从会场来的吧。还真是难为他了。
“好久不见。”我对他笑了笑。
玉帝也笑了笑，“我是来谢谢你的。”
我不解，“谢我？”
玉帝点头：“你想知道我之前在天命石上看到的是什么吗？”
我说：“肯定比现在要惨烈吧。”要不然他也不必专程来感谢我。
玉帝接着点头，“十分惨烈。说实话，当日我听说白沙殒命的时候，以为结果会比我曾看到的更加惨烈。”
我笑了，“所以你是来感谢我放过天庭一马的？”
玉帝摇头：“不是。我来谢谢你救了老五。”
玉帝说的老五，自然就是高黎。只是，我不明白玉帝这话的意思。
玉帝说：“当初我在天命石上，看到‘你’在天宫大开杀戒，三界一片混乱。如今我才知道，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老五。灼华君，若不是你，老五多半会永堕轮回。”
太极天皇是不死之身，万世轮回，神魂不灭。所以，永堕轮回是他最悲惨的结局吧。
我说：“玉帝客气了。高黎，也是我的朋友。”
玉帝说：“还有，梅时雨和乔宇辰的事，多谢。”
我点头：“小事。”
玉帝：“这是我上次历劫的时候闯的祸。灼华，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明了，原来如此。玉帝就是那个破坏了这两人前世姻缘的人吗？大概答应帮他们这辈子结为连理的也是他吧。
玉帝：“还有，我代替二郎神、青龙、后土、月老、百花仙子、绿萝、十二花仙子……”
我摆摆手：“不用。我也没怎么照顾他们。”
玉帝：“不，你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十二花仙子就不说了，你救过她们的命。二郎神他们这次下凡，原本是会历经情劫的，最后回到天庭，也会因为这一世的经历而产生隔阂。这次你无意中化解他们的劫难，不仅仅是帮了他们，也是帮了整个神族。”
我淡淡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不用把我夸得这么伟大。”
玉帝：“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会梦到一个白衣人？”
我眨眼，看他——这个是我目前仍然弄不明白的事情。
玉帝：“那是你那棵桃花树的灵。”
我有些惊讶：“灵？”
玉帝点头：“是属于你的灵。”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阿果跟我相伴有两千多年了，产生一个灵的确说得过去。只是，我从没想过，伪神的感情，也能孕育出生命。
玉帝：“灼华，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到天宫帮我。”
我说：“你让我帮忙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玉帝：“我想让你住到天宫，其实并不只是为我自己。灼华，你该知道，你现在并不适合住在人间。即使真要住在人间，也不该选在城市。”
我自然是知道的。伪神因为法力低微，没什么关系。但是，法力太高的神明长期住在人间，很容易就会扰乱人间秩序，或者跟人族扯上牵连。如此一来，必定会受到天罚。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飞天去往天宫的时候，我没有拦他。
玉帝：“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众神下凡历劫吗？”
我摇头。
玉帝：“因为我想让众神都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解。
玉帝：“你该知道，最开始，我以为那个反叛天庭的人是你。若是你真的死了，众神需要还你的情，这能救你一命。”
我微讶——原来如此。
玉帝：“你还是要下去？”
我点头。
玉帝：“还会回来吗？”
我想了会，“或许。”
玉帝：“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请你喝酒，好好谢谢你。”
我说：“希望喝酒的时候，你对我能坦诚一点。”
玉帝笑了：“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没有坦诚过？”
是吗？我笑，大概吧。
玉帝说：“我帮你照顾桃花山的一切，算是赔罪？”
我点头：“多谢。”
——
我来到北大荒，大概是想要逃离，但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逃离。
上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总觉得，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很亲切。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我梦中的那个白衣人一样，明明从未见过，却像是早已相识。
那天，我独自一人走出南天门，在九天之上飘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里。想起我曾经答应这里的生灵，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他们。
那个世界的一切我都交给了别人。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只能由我自己亲自完成。
我仰头，看向眼前水汽氤氲的瀑布，我想，等到某一天，我想要通过这面镜子看看对面那个世界，就是我该走出去的时候了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