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悲戚担惊的日子过得特别慢,每一个人默默地抢着做事,谁也不愿空闲下来。束珠说鸡子儿已有几十枚了,再不吃就会坏了。柳枝儿才想起余氏过世十来天了,每天沉浸在悲痛中,把冷宫里两位忘了。牟月华怀着身孕缺乏营养,不如给她送些去。于是将想法告诉束珠他们。束珠是见过抒太妃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先皇驾崩的当晚就殉情了抒贵妃居然在冷宫活着,她更惊异当今皇上子嗣艰难,只有高妃生了一子两女。皇子元魁患病一直未愈,钦天监说皇子不宜养在大内,送养在宁王府。又怎会让怀孕妃嫔住在冷宫,不管不问?翠儿说:“别看皇宫富丽堂皇,其实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众人皆认同。柳枝儿带着一包热气腾腾的鸡子儿再次来到冷宫,抒太妃依然是冷冷的,说她不该跟死人混在一起,既然有高来高去的本事,为何不远走高飞,再不济也该给姐妹报仇。柳枝儿不理她的絮叨跟牟月华诊脉,胎象很稳。牟月华很高兴:“柳妹妹,只要我生下皇儿,那我假孕争宠的罪名就不攻自破了,我就能出去了。柳妹妹谢谢你来看我,我出去了,一定告诉皇上美人宫里还有你!”她展望着美好的未来苍白的脸竟泛着光。抒贵妃冷言冷语,说她白日做梦。柳枝儿对他们说什么并不在乎,她只愿做好眼前的事,于是成了冷宫的常客。太妃的面色也和善起来。这一夜她刚跃上墙头,便见里面灯火通明,赶紧隐藏在黑暗处。朱顺陪胡太医从破殿里出来,他俩的谈话清楚地传过来.
““胡太医,你看还要多久才能生产?”
“不出意外,半月吧。”
“是男孩?”
“八成是。”
“能不能早点?主子每天辛苦,肚子上都捂出痱子了。”
“不可。会很凶险的,搞不好一尸两命。公公还是转呈皇后,再辛苦些时日,定有分晓。”
“谁让你管大的,莫非你还想护她周全?你以为她能活得了吗?你只管弄出小的就是了,你不要忘了你怎么有今天的?”
“卑职不敢,卑职一定想办法,请公公放心。”
“办好这事,你就是第一功臣,前程不可限量。”
一行人渐渐远去宫门又关上了。柳枝儿走入殿内,牟月华正在垂泪,太妃一脸仇恨地坐在一旁。她把还热乎乎的鸡子儿放在牟月华怀里,牟月华泪水连连,说不出话来。柳枝儿已明白其中原由,自己都身不由己,朝夕不保,无法帮助她脱离眼前困局。
“哭哭哭,哭能让她不杀母夺子了?你我是出不去了,放着眼前这么个人儿,还不为孩子某个出路?”太妃粗鲁地用破袖给牟月华擦泪水。
牟月华如梦初醒,不顾身子笨重,便给柳枝儿磕头:“柳妹妹,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苦命的孩子吧。你带了他去,扔在大街上,不拘哪个人家收养他,也好过认仇作母!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相报答。”
柳枝儿一时无法应允,只得硬着心肠离开。她心情很乱,没有着急回宫,纵身上了凤凰台,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她叫出声,对方急切的问到:“枝儿,是枝儿吗?为师找得你好苦阿。”
师傅朱强子来了,柳枝儿忘情地扑入他的怀中。朱强子抚摸着她的头哽咽道:“为师去处理家事回来,才知你进了宫,便追来了。我在皇宫找了你十多次,想不到在这遇到你。枝儿,你还好吗?”
柳枝儿扶着师父坐在石阶上,简略的说了入宫以来的事。朱强子怒火中烧一跃而起,要去为徒儿解恨。柳枝儿好一阵劝解,才使激动的他平静下来。“枝儿,离开这里,跟我去与你师伯师姑相会,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朱强子拉着柳枝儿便要走。
柳枝儿急忙说:“师父,现在不行。我一走,好几十条性命便没了。我不能救人也不能害人啊。这是你常教导我的,师父。”
朱强子松开手看着她:“你担心柳文昂吗?他早被革职了,难不成皇帝老儿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不是,不全是因为他。三年啦,束珠几个已同亲人一般,我怎能连累他们。不仅他们,看管我们的宫人一个也活不了。事情还没到万不得已的份上,从长计议好不好。师父,求你了。”柳枝儿撒起娇来,也只有在师父面前,柳枝儿才会觉得自己是孩子,可以剥去所有的伪装,真情流露。
“好好好,是我的错,一味的教导你心性纯良。”
柳枝见师父松了口,便将牟月华的事讲给他。
朱强子思索片刻说:“事不宜迟,明日天黑为师给你送副催产药来,只能让她冒险一试了,你再帮她一些,天亮之前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你送到这里来,我现在在三清观落脚,表面上是个四方游历的道士,我来想法照顾。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吧,师父也该出宫了。”
柳枝儿告别师傅折返去了冷宫与牟月华讲明。牟月华无不应允,千恩万谢。事情很顺利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知道危险,一声不哭,一双黢黑的眼睛看着牟月华。牟月华珠泪连连紧紧搂着不撒手。太妃急了:“你想害死他呀,有了这个儿,你应满足了。还不给孩子留个念想,大难逃脱也好有个认他的凭证。”牟月华拔下头上的唯一的玫瑰金钗连孩子一同交给柳枝儿,背过身去不忍在看。柳枝儿说句“你放心”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三日后朱强子带来孩子很好的消息,柳枝儿放下心来,乘天黑,带上鸡子要把消息告诉牟月华。她寻遍冷宫的每一个角落,再也不见她们的影踪。无疑她们已经被害了,她满怀悲愤返回了美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