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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星垂平野阔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掩映山间之时,茶棚外,庞老背负双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面前的三位黑衣人,那三人身着黑色劲装,蒙着面纱。一位身材高大,一位身材偏瘦小。另一位好似腿脚有些问题。那三人并未携带任何兵器,可是他们所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心惊。

黑衣人突然发动攻击,庞老眉头微皱,他看得出来,这三人好像会使用某种阵法,若此三人与自己单独一战,庞老认为付出一点代价,便能将其斩尽杀绝。可是他们三人的阵法能组成近乎完美的攻击。每一人的弱点由下一人守护,补足了阵法的防御。

“三才阵?”庞老冷笑。他面色不变,向前踏了一步,一拳轰出。

“砰!”

凌厉的劲气形成一圈圈气浪散开,黑衣人猛的一震,却身形不退。气机流转不乱,脚尖轻点,再度冲出。身材相对高大一点的黑衣人右手虚握成爪,带起一股破风的尖啸声。指尖上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劲气。

影诀·夺龙术!

东瀛暗杀组织逍遥楼的不传之秘,当今天下,懂此招的人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高大黑衣人一马当先,其余二人置于其左右,配合多年的默契在这一刻爆发到极致。庞老终于感受到了一些真正的压力,他明白,若是自己还抱着活捉对方的心思,自己会付出可能承受不起的代价。

庞老转眼看了下茶棚,眼神柔和,萱儿还在酣睡,这场打斗并未影响到她,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悲哀。但他瞬间就把这些杂念抛在脑后,一定要杀了他们,萱儿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庞老双手在空中虚画一个圆,一瞬间,那黑衣人的手已经距离庞老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寸距离,但那黑衣人并未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他发现庞老的手腕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手上,夺龙术所带来的巨大贯穿力刹那间被化去。

黑衣人心中陡然一惊,面前的这个老人居然会道家的秘术,他不清楚这一招的威力,但他明白,在这样耗下去,可能今天会折在这里。

庞老轻轻一推,那高大黑衣人便被震了出去,面纱之下传来一声闷哼。其余二人不再进攻,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

“走,”那个瘦小的黑衣人说道,声音分不清男女。那个看似腿脚不便的黑衣人脚上蕴含的力量极为不俗,在与庞老硬拼一招后,借助推力飞快的后退。他看见那个老头并未追上来,但他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浓了起来。

瘦小的刺客发现身后忽然出现了另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但是他并不认为对方是来帮助自己的。因为在那个年轻人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忽然变得暴虐起来。因为黑夜的缘故,他看不清楚那个年轻人的眼睛,如果他能看清楚的话,他会看到,那人的眼神深处有着丝丝疯狂之色在燃烧。

“是你们?!”苏凉咬着牙说道。他今生都不会忘掉这股熟悉的气息,羊角坡一战带给了他此生最大的噩梦。大胡子战死,数十名兄弟身首异处。此仇焉能忘记?!

苏凉狞笑一声,身形一掠便已站在刺客的身后,眨眼间二人便拆了十余招,这位身形稍显瘦小的刺客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要是和那位老人一战,他会输,却绝对有把握从老人的手里逃出去。但是面对影子,他只有拼命。单纯的比拼内力,他自负不输影子。可刺客间的战斗,不需要太过雄浑的内力支撑,从来都是瞬间便分生死。

苏凉没有打算留手,大胡子教自己的杀人术和这么多年下来的战斗经验已经深入骨髓,他不需要再去思考如何干掉面前的这个人,只是全力以赴。境界位于二品巅峰的他已经触摸到了一品的门槛,但他面对这三人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筋脉中所蕴含的内力疯狂运转,苏凉单手挡住那瘸腿者的一击,将其反震出去。瘸腿者一个前滚翻,便遁于地下,但他并未追上去,而是死死黏住那名瘦小的刺客。二人身影变换之快,普通人或许已经看不清楚他们的踪迹。苏凉站定身形,而那名刺客已经倒飞出去。苏凉刚一动,三枚暗器从瘦小刺客的手中飞出,苏凉闪身,而那名高大的刺客接住同伴的同时,二人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凉并未去追,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找影卫的仇人,今天却让他遇见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几名刺客的暗杀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庞老。既然一次没有得手,就会有下一次。苏凉并不担心找不出他们。苏凉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树,借助微弱的月光,他找到了刺客临走前留下的三枚暗器,暗器呈黑色,却依稀能看出鸟羽的形状,倒是颇为小巧美丽。同为刺客,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暗器,不知道庞老清不清楚。或许他老人家知道些什么,收下这几枚暗器后,他向茶棚走去。

苏凉眼中的凶戾之色渐渐褪去,他回到茶棚,看向庞老,关切道:“庞老,您和萱儿没事吧?”庞老面色平静,示意苏凉坐下说话。“萱儿还在睡觉,不要吵醒了她。”庞老坐在板凳上,喝了口茶道。闻言,苏凉说话的语气轻了下来。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您下手?”苏凉疑惑道。

庞老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是绝对会有下一次。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并且,漠北城中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听闻此言,苏凉松了口气,他感受的出来,那三人的内力其实不太雄厚,只是所会的招式有些诡异。既然没出什么事,他便不在言语。

“对了,”苏凉拿出那几枚暗器,递给庞老,说道,“您看看,这东西您认识么?”

庞老接过那几枚似鸟羽的暗器,瞳孔微缩,语气微微有些沉重,“我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但隐约在哪里见过这种暗器。”庞老将暗器还给苏凉,“如果你想知道他们的来历,我想,你可以去查查东瀛的逍遥楼,或者,罗网。”

苏凉双眼微眯,心中有了计较。只是,他没注意到,庞老说出他的猜测的时候,浑浊的眼眸深处,有着深深的狠辣之色。没想到,他已经到了神爵帝国的最北方,那些人还是不想放过他。原来,只要在神爵,就不会安全。想到这里,庞老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漠北的烽烟,有些沉重。

“有些晚了,你先回去吧。”庞老轻呷口茶,缓缓道。苏凉嗯了一声,对着庞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既然没出事,那么,想来今晚那几个刺客不会再来。想到这里他转身便走。但他没有去向城门,而是朝着城门所对的大漠,缓缓走着。

城门早已关闭,虽然他能悄无声息的回去,但是他不想。

身为军人,便要遵守军令。按照军中规矩,城门关闭之时,各营地会清点人数,无故不回营者,重打三十军棍。若在战时,军监可以行军法。

但苏凉已经不在乎,影卫剩下的人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早已名存实亡。因而他对这里的军队虽有着敬意,却没有归属感。大胡子曾经对他的期望,他已经做不到了。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不是振兴影卫,而是一定要找出当初失败的原因。然后,报仇。

所以苏凉更想被燕将军逐出影卫,朝廷取消他的军籍。然后,他便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那些还活着的兄弟,相信燕将军不会亏待他们,确定了这点后,苏凉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已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他只怕在死的时候,没有办法面对死去的兄弟。

苏凉抬头,今晚的星星,很亮。很像他记忆中某个人的眼睛,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他一步踏出,身形却已走出了很远。

只是片刻,他来到了一座高山。他已经走到了神爵统治的最北方。

赤木岭。

他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很多被誉为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胡杨。他喜欢着这种有着强大生命力和意志力的生物。

翻过这座山,再走不远,是一座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很大,这里的一部分是龙渊与神爵所共有的,换句话说,没有人管这里。因为这里距离两国之间的距离都很近,但也是多国的交界处,它的南面是神爵,北面是龙渊,西方有龟兹,大月氏,大食。

但它却在赤木岭的深处,因而并没有太多的军事价值,但它却可以促进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不管是和平相处之时还是战时,这里总会聚集着多国的商人。

漠北的晚上,温度要比白天低很多。微风吹过,已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取而代之的是清凉,苏凉在赤木岭最高峰负手而立,缓缓闭上眼睛。微风吹过面颊。黑发轻轻飘着。有股出尘之意。

他感受着心里的烦躁,感受着山间的清风,感受着身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有种莫名的深邃,像此时的星空。

二品巅峰。

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一品。

只要进入一品,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但他此刻双眼微眯,看着如墨夜色,平静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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