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柏珏慌得在原地转了几遍也想不起自己应该先做什么。
墨准按住她，“出什么事了？”
她红着眼眶，抓着他的衣服，“去医院，墨准，我得去医院。”
到了J市综合医院，柏珏被告之病人已经抢救过来，她又才急忙跑去ICU病房。
“赵医生，老师她情况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恶化呢？”
赵医生看她着急，不断安抚，“放心放心，有惊无险，在这里观察一晚，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转回之前的病房了。”
“那我现在可以去跟她说说话吗？”
“去吧，别让她太累。”
柏珏过去坐到病床前，墨准就跟着她坐到旁边，一路上他都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她握住那只躺在白色床单上的枯瘦的手，不停地在手里摩擦。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透着些疲累和喜悦，“小珏，你来了。”
柏珏强忍住眼泪，下巴和鼻翼微微颤抖，“抱歉，我最近都没有来看你。”
“我没事。”李小容没有太多精力说话，只能尽量大力地握着她的手，想要更多一点传递些心安给她。
柏珏哽咽几度，眼泪终是忍不住决堤，双手握着她青筋突起的手，放在脸颊上，泪水很快淹没了脸与手的缝隙。
她抽泣着，喃喃说着，“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小容也眼角潮湿，心疼她，“傻孩子。”
柏珏一直在医院待到李小容转入之前的单人病房，给看护交待详细，李小容一直催她走，因为她红肿着眼睛，李小容咳嗽一声她都能流泪好久。
“小珏，我挺好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李小容说着，又看了眼沙发上的墨准。
“小珏，你这个样子会影响病人的心态。”
“可我想再陪陪你。”柏珏执拗，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起雾。
李小容拍拍她的手，“这孩子，越来越爱哭了，你这样我都不敢大口喘气。前几天尚贤打电话，说你最近忙，等你忙完这阵子，多来看我，啊。”
柏珏平复不了情绪，想想就又再三交待些注意事项，才肯跟着墨准离开。
唐琛也一直等着他们，送回了墨公馆，柏珏洗了把脸就去睡觉。
她梦见了不好的事，梦里她再也见不到李小容了，她很伤心，哭声把墨准引了过来。
“喂，你醒醒。”
墨准拍她的脸，她还是闭着眼，眼泪如断线珍珠，枕头都被浸湿。
他急了，学着李小容那样唤她。“小珏，你醒醒，小珏。”
她终于舒缓下来，睁开的眼睛空洞了一会，注意到墨准在身边时，他那对冷眉下面，正盛着满满的担忧。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哪两颗心是完全共振的，没有谁可以真的体察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所处的困境和焦虑。
可看着墨准那双装着心疼的眼，她就好想哭，好像把一切压在心里的和精神上的都说给他听。
“只是梦而已，别当真。”
看她眼泪又开始泛滥，墨准只能一边替他抹眼泪，一边躺上床，抱着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没见过父亲，母亲走后，老师成了我最亲的人。她不介意我的不同，也没有在我冷眼相对后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她做饭给我吃，没办法带着我上课就帮我找家教，每年都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她……”
柏珏有好多话想说，眼泪好像在倒流，梗在喉头疼痛不已。
“没事。”墨准低唤她一声，大掌轻抚她的后背。
“半年前，她查出胃癌，中晚期，医生说康复机率很低。可我舍不得她，让她吃药，求她手术，化疗。有几次她难受得大哭，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些什么，是我逼着她痛苦的活下来的……”
柏珏慢慢哭得头昏，闭着眼还在呢喃。
墨准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的眼泪浸透，浸进他心里，漫入他的眼睛，他低头吻着她的头发，不停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怪你，不怪你……”
等她昏昏睡着了，墨准才拿开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让她趴着睡下，起身用热毛巾帮她把脸擦干净，守了一个小时没有梦呓他才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自从墨准把电脑还给了柏珏，她几乎就不从卧室里出去了，一日三餐都是冬儿给她送到房间。
冬儿每次进来只听见敲打键盘的声音，柏珏盯着液晶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辗转，眼睛干涩时才看得到睫羽盖下，几秒后又继续，专注得好像只有眼睛在呼吸。
在冬儿把晚餐送上去时，她终于忍不住告诉墨准，“小姐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午餐送上去时拿下来的是冷掉的早餐，晚餐送上去看到的也是原封未动的午餐，虽然先生吩咐尽量不要去打扰她，但别说冬儿是个医生，随便哪个人看到她那种掉进去的方式都会觉得担心的。
墨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回了句，“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冬儿退下，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柏珏的房间，看那副消瘦的肩膀微微抖动，原本就拧在一起的眉毛紧了又紧。
他走近，啪——，直接把电脑合上了。
柏珏反射性的缩回手，幽幽地盯着他。
墨准瞅下她疑惑的脸，“给我换药。”
换药中途柏珏肚子叫了几次，墨准嘴角扯起一个万般无奈的弧度，想着她需要排解他才把电脑还给她，谁想到她写作起来竟然是不知天昏地暗的德性。
想哄她吃饭，还顾虑着她可能会不高兴，用自己的伤来作借口，他高高在上这么多年，几时对哪一个女人花过这样细致的心思。
“换好了。”柏珏停下手里的动作，肚子一直叫，叫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下楼吃饭。”
墨准拉着她下楼，青姨赶紧把热好的饭菜摆上桌，想着她一整天没进食，还特意准备了她爱吃水果粥。
柏珏看到青姨和冬儿有些舒展的笑容，心知自己让她们担心了，瞄了眼旁边的墨准，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我想吃那个。”她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落葵，对他说。
墨准没理她。
其实她右手可以动了，只是码了一天字肩膀很酸，她又想缓和一下气氛。
见他不理自己，柏珏就自己用左手去夹，试了几次都失败，样子可怜极了。
冬儿看不下去，想去帮她，被青姨一把拉住。
墨准终是忍不下心，夹了一筷放到她的碟子里。
她笑着说了句谢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偏头悻悻地看他，墨准刚毅的下巴一下一下有序地运动，抬眼时，像是只看得见桌上的菜。
她想吃这个又想吃那个，几乎把把桌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遭，碟子里的食物越堆越多，墨准就是不跟她言语。
柏珏又把水果粥往他面前推了推，一脸讨好，“这次好像没有放菠萝，你要吃吗？”
墨准失笑，“不吃。”
看他脸不黑了，她才笑开，专心去消灭食物。
墨准盯着她大口吃粥的样子，眼里是泯不灭的温柔，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为她担心，生气，只要她一示弱，自己马上又会被她牵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