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间,依若和秋珠搀扶着我向前迈了两步来到板台边沿。松赞干布跳下马背,走近,将纤俊的手掌摊在我的面前。一只绿松石指环套在他的拇指上,发出碧澈的光泽,宛如天下万流之源,蕴藏着神圣与摄魂的能量。
我不由自主的搭住他的手,顺着他的牵引,一步步踏下铺着红毯的车梯,忐忑前行,最终来到一匹金鞍红马身前。
“公主,请上马吧!”松赞干布平静的话语带着很重的份量,与其说请,不如说是命令。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禄东赞,用眼神向他求助。他知道的,我不会骑马,前一段路上,别人都弃车换马了,唯有我是坐着一辆小马车过来的。
我这么一回头,松赞干布也跟着回过头,禄东赞急忙就势上前一步,合掌屈身向他禀道:“尊贵的王,公主不会骑马!臣下特意备了一辆銮车,请大王和公主上车!”说完他摊掌向旁一引,果然有辆披红挂彩的銮架列在一旁。
松赞干布沉默了片刻,继而莫名其妙的说:“大相去了一趟大唐,果然大有长进!”言毕,就在禄东赞窘迫的目光中,他向我靠近了一步,凑近我的耳边,看似很亲密状,悄悄的对我说:“他对你可真好!我不许用车接你,他却一意孤行了,呵呵!”
平静无波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不禁抬头,看向压在自己的头顶的脸庞,一眼就看到了那微扬的下颌,和那嵌在下颌中间的,诗墨色的胡痕,心咻的一颤:他是那天屹立在霞光中的人!
当时就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非凡的气势,没想到居然是松赞干布!那会儿他背对着光线,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却可以看清我,那么现在,他应是认出了我的,会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我直直的与他对视,莫名的心虚,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李道宗上前和他说了什么,他朗朗笑了两声,继而将我截膝拦腰抱起,离开了这匹专门为我准备的宝马。
由于身体突然腾空,我猝不及防,本能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撞在他的脸上,一阵潮热。他微微睇了我一眼,继而目视前方。
金色的华盖罩在我们头顶,将金色的光晕温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在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他很自然的微昂着头,抱着我大步行走。
我的心跳得已经完全超速了,紧张的样子与他的从容淡定形成鲜明对比。
本以为他是要将我送上銮驾的,没想到,却被他抱到了他的雪白坐骑之旁。我不安的向外挣了挣,他的右臂骤然一加力道,左手松了我扶住马背,然后漂亮的一跃,稳稳坐在了镶满宝石的金鞍上。而我,也随着他的臂力,稳稳落座在他的前方。
好怕啊!不知道该不该称这为恐马症?曾经坠马的恐怖一幕再次浮现眼前,我伸出双手,慌乱无措的去揪马鬃,却被他紧紧箍住了。接着耳畔一阵温热,响起他低低的话语:“别乱动!大唐来的女儿,你想让你的父母丢脸吗?若不想,就坐得端正一些!吐蕃的男人,不会让他的女人摔下马背!”
多么傲慢与霸道的语气!
我骨子里涌起一股子拗劲儿,强压着不断扩散的恐慌,缓缓抬起头来,平视前方。
望不到尽头的旌旗和华盖接天连地,似彩色的海洋,在湖畔绵延涌动,壮哉!壮哉!
马蹄开始有节律的移动,掠过一双双仰视的眼睛,踏着光鲜的红毯,行向旗海深处。欢呼声淹没了整个世界,一排排身影在眼角虔诚的跪伏,我坐得笔直,尽量微起嘴角,并使眼中散出博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