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夜色下,徐孝贤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将林允儿送回少女时代的宿舍后,他没有返家,也没有回木槿花工作室,IU有安槿熙照顾,他很放心。
下午的事情对徐孝贤有着很大的冲击,他压抑着,克制着,没有在林允儿面前表现丝毫,也没有在父母面前表现丝毫。
徐孝贤没什么朋友,真的没什么朋友,在他内心深处能够让他在深夜肆无忌惮打扰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远在英国,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
“姐,陪陪我吧。”
电话的对面微微有些沉默,片刻后传出一道明显有些刻意温柔的声音,“你在哪儿?”
徐孝贤嘴角浮现起一抹怪异的微笑,如电话对面那个女人怪异的温柔一般怪异,这种怪异有些恰逢其会,很温暖,因她本就是一个不会温柔的人;
看了眼周围的景象,徐孝贤回答道:“建国大学。”
“等着我。”
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嗒嗒”声在电话对面响起,夹杂着一声大概是佣人的呼唤。
......
建国大学旁的江边,一身黑衣融化在夜色中的李尹馨很容易的便找到了那辆路灯下显眼的阿斯顿马丁。
徐孝贤靠在车头,很是俗气的选择了借酒消愁,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汉江,目光显得无比深邃,似想着过往的云烟,又或者想着生命是否也能如眼前的江水一般,生生不息。
李尹馨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徐孝贤手中还剩下一半的红酒瓶,有些不喜。
缓缓的走上前,李尹馨直视着徐孝贤的双眼,口中说出的话有些冷冽,“是谁?”
“没谁。”
徐孝贤微微一笑,缓缓的站起身,走向江边的栏杆,趴着栏杆,幽幽的问了一句,“姐,你有想过其实自己并不是自己吗?”
这句话显得有些拗口,李尹馨没有回答,看着徐孝贤的背影,目光有些玩味,仿佛看到了一个白痴;
事实上此刻毫无形象趴在栏杆上,左手提溜着一个酒瓶,一身衣服显得褶皱的徐孝贤,确实很像一个白痴。
“从小到大,我总是会做一个梦,在梦里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徐孝贤目光有些涣散,第一次对一个人略作保留的掏心掏肺,或许这般疯狂的言语,只有自己身边这个疯狂的女人愿意听,也许还愿意信。
“那个人过得很不好,从小被父母遗弃,被一个孤寡老人养到四岁,然后那个孤寡老人死了;他学着去流浪,一个人流浪;他的衣服很薄,经常找不到吃的,他很饿,也很冷;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在垃圾堆旁饿极了的狗,深夜里惊声尖叫的猫,怕极了......”
“七岁那年,他结束了流浪,一位孤儿院的老院长收养了他;走进孤儿院的那个清晨,老院长给他了一个鸡腿,他吃的很香,但他不确定自己吃的是不是鸡腿,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鸡腿是什么味道,他没有哭,心里发誓要一辈子对眼前的老院长好......”
“他读书了,他书读得极好,老师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但他知道他上不了最好的大学,因为孤儿院很穷,真的很穷;他喜欢音乐,喜欢文学,他喜欢看老院长听他背诗的模样,老院长笑得很甜,他觉得那是他唯一能为老院长做的......”
“他真的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他很高兴,因为学校说可以为他申请助学金,他回到了孤儿院,他想告诉老院长他成功了,可他不知道,老院长快死了......老院长拉着他的手,死了;他没了唯一的亲人,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老院长死前对他说,孩子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吧,是啊,他还有梦想;于是他比任何人都努力的读大学,他想要找一份好工作,可是没有好工作......他没喜欢过女孩,记忆里也没被人喜欢过......一些人对他很怜悯,一些人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他的确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它知道天有多冷,地有多凉......”
“他渴望一个家,但他没有家,于是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他也死了......”
徐孝贤重重的吐了口气,望着无边夜色中没有任何星星光顾,最为黑暗的那一处,回头望着李尹馨,哑着嗓子道:“姐,你说我是他吗?”
李尹馨望着他的眼睛,久久的望着,这一眼如沧海变桑田,如岁月轮回无尽。
“你是徐孝贤,救过李尹馨命的徐孝贤!”
李尹馨回答的很认真,就如徐孝贤问得很认真一般,因为她明白,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最正确的答案;于是她给出了答案,给得斩钉截铁,给得坚定如山,给得如冬日里的惊雷,直抵人心。
“我是徐孝贤,真好!”
徐孝贤狠狠地灌了口酒,将手中的酒瓶用力的扔进奔腾的汉江,像是扔掉了无尽的过往;
他毫无形象的用袖口擦了擦嘴,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
“姐,下次穿白色吧。”
李尹馨紧紧的搂着徐孝贤,听着他口中已经显得神志不清的呓语,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低低的回了句,“好。”
这一笑,如海棠盛开,羞刹了无边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