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后,父亲便来传话说我可以回去后院住了。我一听就打起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让玉姐姐把父亲的书还回了书房去,之后便让侍从和婢女帮我把东西搬回了后院。后院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朴素简洁,与原来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把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我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还是后院舒服。后来,文姑姑进来了,七八天没见,她的气色竟比原来看起来好多了,而且心情也很不错的样子,我想起了那天在后门看到的那个人,姑姑和他必然是情投意合吧,姑姑在门口望着他的时候很是深情。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能娶她,不过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苦衷,什么无奈,我只希望文姑姑可以做她所愿做之事,爱她真正所爱之人。文姑姑这么多年一直未婚,忍受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必定有值得她坚守的东西,有她想要守望的人。而我这一生,也不求最后嫁于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或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只要那个人与我都愿意为对方在心里留一片赤诚就好。爹爹和娘亲应该不是情投意合的人吧,我依稀记得爹爹皱着眉头训跪在雪地里嘴唇已经发白的娘亲,只是那个时候,不懂娘亲在求什么,现在大了,却又忘了,唯一记得的是娘亲一脸的决绝,还有自己稚嫩的哭声。
想到这里,我又红了眼眶。如今我还小,听文姑姑说女子婚嫁多数由不得自己做主,父亲又是皇上信任的人,我有时候会想自己的婚姻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做主。若是他人介入且我又无力回天,那便只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在姑姑房间里的一本书上记载了许多前朝女子的故事,有些人作为政治棋子远嫁其他族,有些女子被选入宫,或得一时恩宠,争风吃醋,或倍受冷落,郁郁而终,也有女子为所爱孤独一生,或负隅顽抗。而我只愿此生长安,安度浮生。
在那之后大概一个月吧,父亲为我又请了一个教下棋的先生,还有一个教我各项礼仪的婆婆以及教我刺绣的绣娘。原来教我读书的先生也不似先前那般放松,而是对我严加管教,每天我都战战兢兢。按玉姐姐的说法,未出阁的女子,无论相貌如何,必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方能寻得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其实,我并不认同玉姐姐的看法,缘分天定,也许某一眼一瞬间某个人就已经与你割舍不开,只是你未察觉而已。再之后,感情蔓延滋长,缘分落地生根。而缘分是不讲究门当户对亦或是般配与否,心意相通是最重要的。
“沈小姐,走路要端庄,不可过快但也不能过慢,这样才能体现女子体态之柔,之美,方能步步生莲……”那教礼仪的婆婆嘴一刻都不停歇,很是认真,不过她走路的样子却甚是好看,总听人说学习礼仪枯燥无聊,我却觉得蛮有意思,看着襦裙轻轻摆动着,脚步紧凑却不着急,果然是步步生莲。我之前自由散漫得很,估计走起路来与男人差不多,不过我很少出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兴许他们觉得沈家的姑娘深居简出,是个文静端庄的姑娘。但是突然又想起与我见了两次面的那个小王爷,想来他每次都会在心里嘀咕这沈大人的女儿走起来怎这般疯疯癫癫?想到这里,我的脸竟有些发红,不过发红做甚,那颇受皇上喜爱的小王爷,必定会与某位外族公主或皇亲国戚的女儿联姻,我又不会嫁与他,在乎这做甚。
心里虽是如此想,我却还是更加努力学习那些东西,也许是散漫了许久,用这些礼仪来约束约束自己,免得以后在什么场合什么人面前再丢人。〔前记〕
那天沈子衿听到陆子俊叫姑姑“沈依文”,心里多多少少疑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文姑姑和陆子佩的哥哥有什么过往,却从姑姑的脸上看到了些许不安,文姑姑当时紧紧地拽着子衿的手,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沈依文”后抓得更紧了。子衿心里明白陆子俊嘴里的什么“沈依文”大概和姑姑有很大的联系,但还是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转过头帮姑姑解了围。
那天回去之后,子衿和沈文说话中间说到了护照,子衿没有出过国,没见过护照,特别想看一下护照的样子,沈文便把装自己各种证件的包拿了出来满足子衿的好奇心,看着子衿自己玩的样子,沈文说自己今天太累了便和子衿道了晚安,然后自己去卧室休息了。子衿拿着护照好奇地看着,又翻了翻其他证件,一会之后觉得没啥意思,正准备装起来的时候,突然瞥到了包里的户口本。子衿拿出来翻到了沈文那一页,在那一页的背面清清楚楚地标着“曾用名:沈依文。更正:沈文。”子衿向沈文卧室那边看了看,门关着,姑姑可能已经睡着了。原来姑姑以前真的就叫沈依文啊,也不知道姑姑为什么要改名字,明明加个“依”字更秀气些。既然姑姑就是沈依文,为什么今天不应声,陆子佩的那个哥哥必定是姑姑的旧相识,看姑姑那么紧张,子衿觉得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姑姑与他看起来年龄又差不多,肯定离不开一个“情”字。若是其他大人听到子衿这段“精彩”的推论肯定又会说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脑子里想这么多。其实孩子是最能看清事情,看清人的,略知世事却又不会想很多,很多时候看事情就要用这样的视角。
子衿想了一会后便把那些证件整整齐齐地又放了进去,还是不要告诉姑姑自己已经知道她原来叫沈依文的事了,姑姑既然不愿意提,肯定是些伤心往事。不过从来没有见过姑姑那么紧张,怎么爸爸和姑姑这么聪明有头脑的人都被情困住了呢。子衿摇了摇脑袋,看了看表,快十点了,爸爸快回来了,子衿连忙跑到洗手间洗漱了一番,便回了房。过了一会果然听到了开门声,然后是换鞋的声音。子衿听到后盖好了被子安心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子衿被饿醒了,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看姑姑没有什么胃口自己也就没好意思多吃。子衿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叹了口气,爬了起来,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指向一点了。子衿轻轻把门打开,正要出去,发现客厅沙发旁的台灯亮着,子衿揉了揉眼睛看到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子衿只好先关住门。又过了十几分钟,客厅的灯灭了,爸爸上楼了。
子衿又偷听了一会,确定客厅已经没有人了才走了出去。从厨房拿了几片面包,子衿一边咬一边走到了沙发旁边。啥都没有啊,除了那张被她强制留下的嵌在复古相框里的全家人的合影。爸爸难道是在看这张相片,不可能啊,他当初都不让放这相片。子衿又四下看了看,手里的面包都已经吃完了,子衿不怎么饿了但是又很困了,于是就又回去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