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饭好了,快趁热吃吧。”我正对着墙坐着发呆,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听得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文姑姑把饭端了进来,“子衿啊,你在雪地里不穿鞋呆了那么长时间,而且你自幼体寒,我给你熬了驱寒的汤,多少喝一点。”
“文姑姑,你还记得娘亲是怎么去世的吗?是因为生病——但是如果是这样,父亲为什么那么恨娘亲,连一个墓冢都不给娘亲修,娘亲果真是去世了吗?或者娘亲走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对不对?”面壁思过只是说说,我还是感觉身体发软,而且最近老是在想娘亲的事。
“子衿,你才十岁啊,不要想太多了,你大概也有印象,四年前下雪的那天,含嫣——”文姑姑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手轻轻抚摸我的肩,“子衿,你还是个孩子,要开心一点,想吃什么,玩什么,想去哪,就和姑姑说,不要再纠结于过去,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含嫣和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啊。”
“可是——”父亲对我的态度每每想起,便觉心寒,但喉咙上像有什么堵着,我说不出话来。
“子衿,姑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以后你都会知道的,现在就开心一点做一个小女孩,”文姑姑的语气愈发温柔,“好了,快过去吃饭,你没穿鞋就偷偷溜到后花园,过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文姑姑扶着我走了过去,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从那间屋子走出去的,明明腿脚麻得厉害,大概是那屋里的三个人让我感到太烦,其实我刚走出门口就差点跌倒,还好文姑姑早就在屋外等着我,及时扶住了我。
父亲虽然对我冷漠,但是对文姑姑却是毕恭毕敬,文姑姑是父亲的长姐,大父亲十岁,大名是沈文,祖父祖母在父亲七岁那年去世,文姑姑天性刚强支撑着沈家,将父亲抚养长大,不知道什么原因文姑姑至今未嫁留在沈府,所以文姑姑的要求父亲只要能办到就不会拒绝。大概是可怜我吧,母亲去世后文姑姑就和父亲提出要让我和她一起住,她要抚养我,而且不愿意住到正院去,想住在后院,乐得清净。父亲同意了,在那之后,除非父亲有事来找文姑姑商量,否则父亲几乎不会来后院。
“子衿,什么事都不要怕,不要多想,不管发生了什么有你文姑姑在呢。”我喝汤的时候,文姑姑不放心又说了一句,“过两天你的身体恢复了,文姑姑带你出去玩散散心。”
我点了点头,冲文姑姑一笑,汤热热的,味道也很好,文姑姑的话也很暖心,但是我好想去雪地里抓一把雪握在手心里。
(前记)
子衿三年级刚读了不长时间就转了校,因为她们家从城北搬到了城南,所以子衿从城北小学转到了城南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虽然都只有八、九、十来岁,但是并不都像书上描述的——“祖国的花朵”,“善良”,“纯真”,“可爱”……子衿的同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书本”叛徒。先不说“祖国的花朵”了,子衿觉得他简直就是“祖国的牛粪”,子衿心里一直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来形容自己和他同桌。她这个同桌每天鼻涕到处抹,这也就罢了,子衿离他远一点就好了,但是——,只要子衿离他远那么一点,他就跟着往那边一点,子衿心里想:忍;子衿吃零食,未经允许他就把手伸进去,子衿想想他手上的——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算了,子衿直接把零食给了他。子衿忍了很久,直到那天上课的时候,她的同桌把一堆鼻涕纸堆到了她的桌子上。你永远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活着就是让你开眼界。这么深奥的道理子衿那会估计就懂了。子衿忍不了了,她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味道,“老师!我要换座位!”
那会英语老师正沉浸在教字母歌的满足感中,在她眼里讲台下一个个小孩似乎都很崇拜她。子衿的声音像是平地一声雷,英语老师感觉自己被炸了。
“什么?”英语老师差点丢出一句“Pardon?”。
子衿“腾”地从座位上坐起来,“我——要——换——座——位。”义正言辞的样子,英语老师的脑袋里竟然想起了多年未曾看过的古诗。
“为什么?”英语老师在脑袋里把“Why?”转换成了汉语。
“他不卫生。”子衿指了指眼前的鼻涕纸,眉头皱了皱。
英语老师不想浪费时间,看了看教室里的空座位,随手一指,“去,坐那去。”然后低下头,“来,继续唱,A,B,C,D,。。。”
子衿瞪了那个同桌一眼,拿起书包和桌子上的东西就走到了英语老师随手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现在子衿回想起小学时光都不太记得那个鼻涕虫的名字了。
子衿瞥了新同桌一眼,瘦削的小男孩,看起来挺干净的,子衿心里点了点头。铺开书,听英语老师哼哼,字母歌子衿幼儿园就学过了,不知道三年级为什么要再教一次。
“陆子佩,李佳你们两个把字母歌唱一遍。”英语老师估计是口渴了,停了下来,随便点了两个名字,喝了好几口水。
子衿的新同桌站了起来,还有第二排的一个小女生。
第二排的那个女生乖乖地开始唱字母歌,子衿的新同桌却一声不吭,只是站着,脸上的没有任何表情。
英语老师见他一言不发,有些生气了,“那个男生,你为什么不唱?”
陆子佩还是一言不发。
“上课好好听啊,连字母歌都不会唱,还怎么学英语?”英语老师以为陆子佩不会唱,放下水杯,走了过去,“来,跟着我一个一个读。”
“A,B,C,...”陆子佩没等英语老师读,自己就很流利地把26个字母读了下来,比英语老师似乎还要流利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唱?”英语老师把眼镜往上扶了扶,有些惊讶地问。
“我不会唱,只会读。”陆子佩的声音冷冷的,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英语老师觉得自己竟无言以对,而一旁的子衿笑了出来,她倒是很想听听陆子佩唱,大概是五音不全所以他不怎么想唱吧。
英语老师瞪了子衿一眼,又看了看陆子佩说,“坐下吧,以后不管因为什么要说话,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