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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 男装

在我受了风寒的这两天,未铭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而小王爷则是直接来了沈府。

那天我吃了药已经感觉大好些了,但还是有些倦乏,睡觉时迷迷糊糊听到玉姐姐在门外说:“懿贤王,小姐她受了风寒,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男女授受不亲,您进去可能——可能不合适啊。”

听到这里我立刻就清醒了。

小王爷似乎没有说话,还是说话的声音太低,我没有听到。

最后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虽是很轻的脚步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人朝我床边走过来,一双大手覆在我的额头,额头那里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但我还是装着睡着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怎么还是有些烫啊?她都吃了些什么药?”小王爷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看到他在询问玉姐姐。

“怎么还会烫呢,刚才吃了药,郎中看过,小姐也说好多了啊,难道又——”玉姐姐走过来也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她的手是正常的温度,顿了一会,玉姐姐有些胆怯地说道,“不烫了啊,王爷,是——是不是您的手太烫了——”

我那个时候差点笑了出来,陆子佩,你个笨蛋,自己的手烫得厉害还说是我又发烧了,但我还是强忍住了。

“是吗?”他又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低声说道,“噢,应该是吧,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陆子佩走后,我坐起身,忍不住笑了起来,玉姐姐刚好又进来,看到我笑有些惊讶,“小——小姐,你醒了,你怎么了?”

“没事,你不是去送小王爷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收住笑问道。

“王爷说不用送他,让我回来继续照看着小姐,怕小姐出事。”玉姐姐把门关上,“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玉姐姐,我想出去走走,屋子里有些闷。”这个陆子佩,他这么一折腾,我的倦乏竟都消散了,反而感觉有点精神了。

刚出门,一个面生的侍卫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用布盖着,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手里拿的是什么?”

“属下是懿贤王的贴身侍卫飞叶,懿贤王命属下把这套男装送给沈小姐。”

“送我男装干什么?”我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懵了。

“飞叶也不知道,王爷只是说让我把这套男装给小姐,别的什么都没说。不过飞叶觉得王爷对沈小姐情深义重,教小姐武功也肯定是为了小姐好——””

“好,好——你把衣服给了玉儿就行了,还有回去帮我谢谢王爷。”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旁边还有几个侍女呢,这话说出来,我不会不好意思的么,真是个啰嗦的侍卫。

“那飞叶告退。”他把衣服给了玉姐姐便朝正院走去。

小王爷的侍卫走后,我把那套衣服外面盖着的布掀起,然后拿起了那套男装,那是一套玄色的男装,上面星星点点坠着白色的花纹,做工很精致尤其是袖口和领口的花纹样式,布料也很柔软,想来懿贤王也不可能有什么差质量的衣服。我把衣服在我自己身上大致等了一下,大了一点那穿着应该是正好。

“小姐要回屋试一下衣服吗?”玉姐姐问道。

“不用了,玉姐姐你先把衣服放到我房间吧,我晚上再试,现在我想先在园子里转一转走一走。”我把衣服又放了回去。

“是。”玉姐姐拿着托盘走了,留下另外一个小侍女陪着我。

我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听玉姐姐说林夫人又来看姑姑了,我便也不去打扰她们了,我还是走到了后花园。我向来不怎么看园里那些花花草草的,我喜欢去后花园只是因为清晨和黄昏的微风,夜晚的满天星辰,还有冬天满园的白雪。今日到了后花园坐在石凳上,我无意间看了一眼那些被我忽视的花花草草,它们已经开始转黄了,秋风像是把它们的活力都已扫去,整个园子看着都有些萧条。

春生,夏密,秋疏,冬藏,这是它们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对府里府外所有的东西都充满好奇,再后来慢慢长成学得礼艺琴棋,但是小时候的那种期盼却被一点点消磨,以皇宫为中心的权力大网网住了我们所有人,而且它在越收越紧,我挣扎着,直到有一天,变成灰烬埋在冬雪里。

我正想着,红儿急匆匆地从前院走过来,“红儿,你那么急干什么?”我站了起来叫住了她。

“小姐,老爷——老爷要纳妾了!”红儿抬头看到我急忙走过来说道。

“老爷?我父亲要纳妾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又重重坐回了石凳上,惊讶甚至有一丝恼怒。是,那日在宫中我确实见到了娘亲和宁安王走在一起,不知道什么原因,娘亲成了宁安王的福晋,娘亲对不起父亲,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却还是难过。

我以为父亲是不会再娶的。

“你可知道父亲要娶谁?”我略微平静了一下问道,手却有些不听使唤,被我强硬放在了石桌上。

“老爷要娶的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姑娘,现在还不知道名字,但是听说她并不是大家闺秀或是名门之女,而且她的家境十分贫寒也没有什么权力,父母都是靠种地为生。还有老爷说再过三日他们便要大婚,那姑娘已在被接来的路上,明天就能到沈府,老爷还说这次婚宴要办得隆重,让我们这几天好好把府内打扫装扮。”

“三日后便大婚?!”我的手不由得重重一拍,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了,吓得红儿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小姐,老爷是这样说的。”

原以为父亲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再娶,甚至就算父亲是为了权力为了在朝中的位置更稳固,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但是再娶之人的家庭却无权无势无钱,而且成婚之日如此紧迫,婚宴还要办得隆重。其它的原因都太牵强,只有一个可能合理的解释,许是父亲真的碰到心爱之人了。心爱之人,是啊,我怎么能如此苛刻,娘亲走了这么多年,甚至可能和永宁王有瓜葛,我怎么可以苛求父亲孤独终老,父亲是朝中三品官员,有妻妾本就是正常的事,娘亲走后,许多人都和父亲说过再娶或给他介绍适宜女子。父亲坚持这么久已是不易,他也该累了,他也需要人陪伴他走完这一生。可是我心里却仍然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相信,毕竟每一个孩子都希望父亲此生只爱娘亲,娘亲此生忠于父亲。如今这两个愿望却都落了空。

“好,我知道了,红儿。你去通知后院的其他婢女和侍卫吧,让她们这几天也都帮着操办婚宴。”我的手紧紧贴在石桌上,唯有石桌的冰冷可以让我清醒,让我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是。”红儿讶于我的转变,却依旧应着,行过礼又急匆匆地朝后院走去。

我的脑袋“嗡嗡”地响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是身体的无力,而是心里。我与父亲本就很少沟通,父亲再娶,怕是会新增别的矛盾。我听说过别的府里妻与妾明争暗斗,也听说过皇宫里妃嫔之间为夺宠爱残害其他人孩子的事。我不知道父亲纳的妾会是怎样一个人,不求她坦诚相待,只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依文,依文,你慢点,小心——”林夫人和姑姑从后院走了出来。

“姑姑,你要干什么去,你肚——你身体还没有大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我找你父亲。”姑姑的语气里压抑着她的怒气,林夫人在一旁扶住她。

“长姐。”说话间,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前院走到了后花园这里,“长姐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不用操心别的事。”

“沈靳言!”我第一次看到姑姑发这么大的脾气,“你还有没有把你长姐放在眼里,你要纳妾这么大的事你之前从来没有商量,父母逝世的早,去世前让我把你照顾好,我和你相依为命。现在,你做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了?你纳妾有没有考虑过子衿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

姑姑很是激动,说到最后突然晕了过去,林夫人将她一把扶住。

“长姐——”父亲急忙走过去,和林夫人一起把姑姑带回了屋子,让姑姑平躺在了床上。

“你们都下去。”父亲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

那些婢女走后,林夫人才说道,“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情绪太激动了,让她休息休息也好。”

父亲点了点头,“劳烦林夫人了,”又看了我一眼,“子衿,这俩天多陪你姑姑聊聊天,说说话,不要让她把情绪郁结在心里,”

父亲对我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他的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愧疚。

我点了点头,看着姑姑再没有说话。父亲又呆了一会便出去了,许是大婚的事还要忙吧,但是父亲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拖延几天,毕竟姑姑还——。

“夫人,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寿,现在寿宴快要开始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林夫人的小丫鬟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

“我差点就忘了,”林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子衿啊,我家里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先看着你姑姑,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我。”

“好,谢谢夫人了。”

“还有,子衿,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得那样,你要学会有自己的判断。”林夫人走到门口像是犹豫了一下又转过头和我说,然后便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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