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十九章回忆
……
大千学宫，中心大殿。
九化坐在空荡荡的大殿，手中是一杆断戟，断戟漆黑，布满岁月的沧桑与古老。
这是九化的神格化形，原来的她不是这样，那最完美的形态至今仍然深深存在九化的记忆深处。
九化长叹一声，但却没有叹尽岁月累积下来的，那近乎无尽的苦涩。
“直到今天，你也依旧没有丝毫原谅我的意思吗？”九化捧着断戟，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悔恨，忧愁，留恋，不舍……这么多的情感不断聚集，慢慢演化，成为眼中最清晰的灰暗。
……
神格有灵，这方世界，天地初开，天地间诞生出最纯粹的十三个上位法则神格，他们选择诞生在最初的十三位生灵为主，守护他们，与他们共同走向大道，走向最完美的自由。
十三个上位神格又各自统御三百中位神格，三千下位神格，他们皆有灵，被神格所选之灵皆各自继承神位，各司其职，守护天地运转，守护万物生灵，一切似乎很完美。
可后来的一切变化有些太过于巨大，巨大到谁也不知道，明天与命运谁先到来。
乱象起源于一个中位神，这个中位神在无意间得到一个生灵的信仰，其神位竟然缓慢的发生了升阶现象，此事被众神知晓。
于是，自那以后，众神开启了凡尘乱世，只为了争夺信仰，一时间，血海沉浮，白骨为船，可众神乐此不疲，似乎忘却了最初，神格选择他们是为了什么？
但总有不愿做此事的上位神，她就是十三上位天神之首，噬神天神，她努力的管束御下诸神，不让他们参与这些纷争，但一天天过去，收获信仰的诸神神力一天天增强，比之同阶，犹如天壤之别。
于是，很多隶属与弑神天神的神属皆自斩神力，脱离了弑神天神，最后只有寥寥几位神还坚守在弑神周围。
但，好景不长，那些吞噬信仰的诸神很快到达一种极限，无论神力如何澎湃，位阶始终不前，像是被永久禁锢了位阶。
反观有些势单力薄的噬神天神，不论是弑神天神本尊，亦或是始终坚守的几位神属，他们的进阶虽然缓慢，却始终前进。
这一幕在诸神的眼中本无涟漪，但随着时光的的流转，噬神天神一众人竟然齐齐进了一个阶位，这一幕震惊了诸神，他们的眼中有着灼热与后悔，灼热的人纷纷拜访要求噬神天神传道，后悔的人纷纷要求重新归于噬神统御。
噬神天神没有藏私，她说，尊重天地间的每一条生命，他们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命运，从他们的命运看神的命运，亦可看出无尽的道路！
至于那些离开的神，噬神天神没有再收拢他们，她说，你们有你们的路，走出去的那一刻，就不能再回头！
但所有人都可能忘了，他们是在要求，而不是虚心请教，以及，真的后悔。
……
“噬神大人不愿告诉我们成道之路！”
“的确，不论怎么看，噬神大人都在欺骗我们，神岂可与人做比！”
“没想到噬神大人如此小心眼，我等都知错了，竟然不愿再收留我们！”
……
神界流言四起，于是，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十二个上位神联合统御的中位，下位神，共同诅咒身为十三上位神之首的噬神天神。
但那一天，什么都很平静，没有天塌地陷，没有狂风骤雨，只是那天飘起的雪花，格外，格外的白，像是在与这污浊的世界做比。
自那以后，十三位上位天神，只有十二位的天神实际存在，那空余出来的位置以及神格在那一天悄然消失。
诸神固执的认为，那个升阶的秘密就在噬神天神消失的神格中，只是这么多年，神格再也找不到，而噬神天神的神魂也依旧在轮回中不断被诅咒着。
……
那一天，十二上位神格之灵因羞愧齐齐自爆，还有一个为了保护噬神天神舍弃了血与肉，破碎了灵与魂，只是，灵虽灭，神格的力量以及法则依旧存在，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九化以及其他上位神能依旧修炼和使用神力的基础。
但，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九化虽然终于懂得了大姐的话，却仍然没有走上至高神位的原因。
但九化知道，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他，再也无法去正视自己。
至今，九化仍然记得天戟对他的最后一句话，“该有多失望，我才会即使是死，也不愿再见到你任何一面呢？”
什么是最让人后悔与不舍的呢？
最亲的人都在一瞬间寂灭，留下或淡或恨的遗言，让活着的他一年一年反复咀嚼，直到，咀嚼出酸涩与苦辣，直到，那酸涩与苦辣让他逐渐习惯。
“天姬姐，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弥补这一切，请你能像当初那样，眼中有着喜悦与惊喜，再一次看看，这个已经有了太多变化的我。只要一次，我愿万劫不复。”
太多的苦涩在发酵，却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泛不起一丝涟漪。就像，那年，那个女子对他的失望，累积成茧，留与他自缚。
他长叹一声，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天戟依然沉寂，或许，这一次，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说这样的话了吧。
但，故事总有转折……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冷意，“万劫不复？太简单了，这以后，你就好好的给我在噬神大哥面前好好忏悔，没有我满意的那一天，你绝对不会停下去，你，记住了吗？”
记忆中的声音回荡，九化只觉的现在的他，已经是成神无数岁月的他，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泪水与笑容。
……
越远离云林的国境，那股硝烟的气味就越发沉重，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股血腥味，尸臭味。
越过一个泛着红光的湖泊，焱与嬴未央来到一个小村庄，但这里早就没有了人烟，或者说，这里的人在他们来的前几天被斩杀殆尽。
无数残肢在地面肆意搁置，像是最抽象的油墨画，最主要的色彩是暗红，血渗透液在土地深处，一寸寸浸润下去，像是为大地染上最完美的写意色彩。
村庄的中心，一个不算太大的庙宇静静伫立，庙宇中一座神像静立，脸上带着完美的笑，眼中却是属于石头般的冰冷。
可以看出，这个村庄在没有被屠杀前是非常敬仰这个神的，香火不断，供品如新，但现在却成了最冷酷的笑话。
焱不自觉的捏紧拳头，他拔出剑，狠狠砍向神像，刹那间，雕像碎裂，头颅的那抹笑容此刻开始变得十分狰狞。
嬴未央轻轻握住焱的手，“这是乱世最基本的景象，这是下位神维西天神的一处信仰地，他隶属大辉天神统御。这里被摧毁，不过是别的下位神为了争夺这里的信仰者而发动的一场战争，凡是不改换信仰的必然会被斩杀，如同我们一路看到的那些人。”
焱有些不忿，“难道他作为被信仰者不会出手庇护自己的信徒吗？”
嬴未央淡淡说道，“神从来只把人当做牲畜，可宰可杀的牲畜，包括他们的信徒！但神对于凡人却不一样，所有神灵皆可掌天象，只不过范围大小不同，但仅此一点就足以掌控诸多凡人的命脉，因此凡人不得不去信仰神灵，这便是凡人能得到的最大的庇护！”
“可这些不就是神必须所履行的职责吗？他们凭什么可以肆意妄为？”
“就凭他们有掌控我们命运的能力，而我们却无反抗的能力，这就是现实，云林只是理想乡，那里从来都是乱世之人所憧憬的，却永远无法到达的！”
两人之间有些像是争吵，却慢慢归于沉默。
许久，焱才慢慢叹一口气，“未央，刚才的我是不是特别不成熟，我是不是太过于情绪化了。”
嬴未央轻轻摇头，“你不必多想，这些，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会愤怒，你会不解，可乱世中这是常态，每个人都在其中默默承受。命运无常，没有颠覆他的力量，就安静的等待明天，或许，下一刻，我们走向自由与重生，又或者，走向死亡与毁灭。”
“这种朝不保夕的命运，没人愿意接受，可又能如何呢？人与神，始终相差太远。”
“命运吗？”焱轻轻的咀嚼这两个字，在逐渐冷却下去的情绪下归于无声。
两人默默走出村庄，走向东方。
……
“焱，噬神天神的神国快到了，可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嬴未央有些无言，不知为何，九化竟然安排焱去乱世，去寻找当年噬神天神身边一直不离不弃的四位神属，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在嬴未央看来，这可真是无比荒诞，当初九化也曾释放诅咒来攻击噬神，甚至可以说，噬神死于九化之手也没有错。
可就是这个所谓凶手现在却想让当初终对噬神不离不弃，忠心耿耿的神属帮助，这，可能吗？
焱皱皱眉头，那些事情的确发生过，如今就算是九化知错，可造成的伤害已无法挽回，如今还要让被伤害之人的亲信来救赎他的神国，这，可能吗？
焱苦笑，他能看出嬴未央眼中的不可置信与嘲讽，“未央，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这件事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化解的事情，将心比心，若我是噬神天神神属，若有这样的人来寻我，我甚至都不会询问其目的，便会将其灭杀，那还会想到什么帮助之意。”
两人相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那抹莫名好笑，可九化天神的指示于焱而言，是师令，不可违，就算知道如此，焱也依旧缓缓踏入这曾经辉煌的噬神神国。
波澜壮阔的大海中央，一座海岛孤独座落，和煦的海风在这里吹开，带来清新的意味，无数海兽齐跃，无数飞鸟齐鸣，这里不近人迹，却并不孤寂，反而充满温馨与美好。
两人踏上海岛，莫名的感到内心平静无比，这里又是一处世外桃源，只是普通凡人绝对不知道这，更别说来到此处。
两人围绕海岛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神灵存在的迹象，眼下也只有海岛中心的茂密深林是他们唯一能抱有希望与忐忑的地方。
沿着深林小径，两人慢慢前行，有许多生灵在暗中小心打量他们，却又在下一刻自顾自的离去。
很快接近深林的中心，两人依旧一无所获，但渐渐的继续向前，两人的眼中有了一抹被不断放大的震惊。
这里是深林的中心，一座高大的神像孤独站立，一束仿佛永恒的光始终照耀在神像之上。
这一路上，焱曾见过无数神像，他们不论什么表情，眼中始终是不变的冰冷，但，唯有这个神像，能清晰的看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神，眼中是温柔的神色，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很暖，暖的就如同正午的阳光，带着希望与憧憬。
那一刻，焱与嬴未央都莫名静止了，他们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副最原始的记忆片段。
……
“这片空寂的大海之上，我的国度在这里悄然扎根，为这寂寥涂抹一丝色彩，而风总是缓慢的，温柔的，从遥远的西方吹来，虽有着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生灵对于未来最美好的祈愿，我想，这天地也许会一直这样温和下去，总是伴随花与歌，在每一个清晨绽放，在每一个时刻鸣奏。”
写完这一段话，黎歌有些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她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宫殿，眼中有一抹生气，“噬神！！！快点给老娘出来，老娘饿了，需要饲养！”
转瞬间，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慢慢从虚空踏出，他的手中有一个餐盒，里面有着各式各样的美食，此时的他，面无表情。
虽然他就这样看着黎歌，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温柔，“你这小妮子，在苍生面前，温柔，神圣；在自己的手札中，安静，浪漫；在自己的弟弟妹妹面前，成熟，包容；可在我面前呢，撒泼，搞怪，不顾形象！你说，我噬神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唉，只怪当初瞎了眼，选了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而放弃了那个最稳重的九化小子，真是，唉……”
满嘴都是食物的黎歌轻轻拍了拍噬神的肩膀，虽然，小小的她拍着一个彪形大汉的肩膀似乎有点违和。
半晌，还以为黎歌要说些什么的噬神却发现，黎歌还在拍着他的肩膀，而且一张小脸早已憋的通红。
“唉……”，面无表情的递过去一壶清水，噬神听到了自己从内心深处发出的长叹，真的是瞎了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