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怀宁宫时,于子玥不禁感慨万分。
上次来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平凡卑微的小宫女,此时却是作为一名炙手可热的女官奉命参加宴会。
此谓世事无常。
“老大,关于怀宁宫失火一事,太后最后如何处理?”看到这一片清幽的桫椤之林,她蓦然想起自己在几月前曾在怀宁宫放了一把“火”,有些心虚地问道。
陌长歌看着她微微闪躲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淡淡道:“邪火入世,不息不灭,太后请来护国寺众多高僧,驱逐妖邪,作法祈福,以求安宁。”
“呵呵。”于子玥摸了摸自己僵硬的面皮,干笑几声,觉得自己瞬间升华为“妖女”。
沈涵嘴角一抽,他总算是明白,怀宁宫无故失火的缘由。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呼,听雪阁众人皆是下跪行礼,齐声道:“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陌长歌走至主座,冷漠的眉眼不含一丝感情,对着上首的荆太后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陛下不必拘礼。”太后荆如忆神色淡然,心中却对陌皇帝来此有些惊讶。
陌长歌自小随他母后在冷宫长大,看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性情冷漠无常,心中埋葬的仇恨只怕已经深入骨髓。平日若是无事,根本不会踏足怀宁宫半步。
于子玥在听雪阁外等候片刻,听到传召时才缓步走入,神情不卑不亢,礼数周全,欠身道:“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身着青衣的女子水袖飘摇,容颜清丽,眉眼间似氤氲了浓郁的水墨书香,却又含了一丝万年不化的冰雪,孤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恰如那竹叶上不染风尘的清霜。
“起吧,你便是永宁心心念念的于丫头吧,快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荆如忆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周身有几道嫉恨的眼光扫射而来。
心中微叹一声,于子玥起身谢礼,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立于太后身旁巧笑嫣然的永宁郡主荆素樱。复又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没有见到顾无忧的身影,便也明白了陌长歌的安排,顿时朝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荆太后年方三六,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艳丽的眉眼间沉淀着深宫之中浓烈的黑暗幽深,却又微微透出几许潇洒之意。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西北大漠之上盛放的血色玫瑰,却甘愿为了心上之人囚于深宫,倦于红尘。
荆如忆仔细端详着她似曾相识的眉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却又想不起于何时见过,便试探道:“于丫头生得好生标致,不知令尊令堂该是何等风姿。”
“家父家母早已过世,如今家中只余奴婢一人。”于子玥也不知太后何意,只好如实回答。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又含了几分嘲讽之意。在这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们看来,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应该一头撞死在父母坟前,而这位司仪却仍旧完好无损地活在世上,当真是恬不知耻!
陌长歌眉眼清冷,神情无异,漆黑如墨的凤眸深处却掩了一丝关心,一丝杀意。
“真是个可怜的丫头……”荆如忆闻言叹息,心中那浅薄如烟的熟悉之感也随之消失。
荆素樱冲她微微一笑,缠着太后撒娇道:“既是如此,姑姑更应该好好对待司仪,若是她在宫中吃了苦头,永宁可是不依的。”
于子玥满头黑线,心说郡主大人我跟你很熟吗?
“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般心善……”荆如忆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对着身旁人吩咐道:“芳华,去取先帝赐予哀家的七彩银珠璎珞,送去清宁殿东暖阁。”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于子玥连忙下跪谢恩。
“快起吧,哀家也喜欢你这丫头,以后无事时就多来怀宁宫陪陪哀家。”荆如忆笑着道。她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女孩,尽管眼前人没有徽阴女子一贯的端庄温婉,但那眉眼间一缕遮不住的桀骜不羁,潇洒恣意,像极了当年在大漠上纵横驰骋的她。
“好了,哀家也乏了,就不打扰你们这些小辈互诉衷肠。”荆如忆抚了抚眉心,瞥了一眼荆素樱微微泛红的脸颊,打趣道。
“恭送太后。”众人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