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崔瑟琪的房间后，楚穆要去点灯，可是崔瑟琪伸手拉住了他。
楚穆感受到崔瑟琪手掌有些凉。
“我一直在想，蝴蝶谷，”楚穆开口，可是却被崔瑟琪打断了。
“不要说了好吗？”
黑暗中，楚穆靠在门上，他感觉得到自己面前的姑娘轻轻地抱着他，好像是第一天都蝴蝶谷时，他霸道地索吻。
只是崔瑟琪并没有吻她。
崔瑟琪的个子并不是很高，其实她的身材已经很好了，身高体重全都刚刚好，可是因为楚穆太高，崔瑟琪在他的怀里，头只能勉强到肩膀的地方。
她整个人在怀里显得小小的，很瘦弱。
楚穆抬手放在崔瑟琪后背的头发上，轻声地说：“那就不说了。”
“嗯。”
崔瑟琪的情绪很低落，楚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突然想起了崔瑟琪说过，有机会要听他说自己的故事，于是就说道：“你不想说话的话就听着，我把以前说给你听。”
“嗯。”
“我记得跟你说过的，在上海的时候没有什么朋友。我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那些小弄堂里四处走动，看见那些小孩子在里边笑着，闹着，很有趣的样子。
当初在上海读大学，认识了蔷薇。蔷薇不是她的名字，叫她蔷薇只是因为我给她画过一幅画像，提的名字叫蔷薇，后来就一直那么叫她。以至于到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蔷薇俩个字。
我不记得她的喜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甚至于连她的样子都忘了。我只是记得自己爱过这样的一个女人。
而且你知道么，我的精神越来越差，夜里做设计的时候总是会头痛，然后就一直抽烟。烟瘾越来越重，可是头痛却从来没有减轻过。明明只有三十六岁，可是记忆消退得很厉害，以前的事情大都已经忘了。
其实我想过回老家去。跟蔷薇分手以后，上海就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可是你可以想象吗？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朋友。我连自己的过去都要忘得干干净净了，你说，这样子还回去干什么呢！”
“你的家人呢？”崔瑟琪问。
“父母离婚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我妈妈，那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后来读高中时，父亲为了多赚些钱，疲劳驾驶出车祸死了。”
楚穆听到崔瑟琪说对不起，他能感受得到那个女孩紧紧地抱着他。
“近几个月的时候我已经彻底地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通宵熬夜画的稿子，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后来我就在夜里画画，随意地画，不管自己画了些什么。”
“我给自己画了一幅巨大的画，直接画在家里的墙壁上，每天睁眼的时候就可以看见它。村上有他的世界尽头，我希望自己也可以活在那幅画里，没有悲伤，没有烦恼，没有寂寞温顺的独角兽，也没有影子。”
“希望会有一个我。”崔瑟琪说。
她只看到一个冷酷的，沉默的大叔，却没有想到他其实是那样的一个人。
其实他很孤独，那孤独已经成为他的生活，他自己没有察觉，可是别人可以看到。
“你知道我现在还爱着蔷薇。”楚穆说。其实他并不是傻瓜，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崔瑟琪对他有好感呢。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他比崔瑟琪大很多，而且，他到现在还在爱着一个莫须有的人。他知道那是蔷薇，可是却已经不知道那是谁了。
“你只是记得自己爱着蔷薇，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作那个蔷薇了呢？既然你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的样子，为什么不可以把我当作她呢？”
“小琪，我们对明天一无所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在那之前，我不敢爱你。”
当听到楚穆说出她的名字时，崔瑟琪才突然发现，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叫过那个名字，哪怕只有一遍。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我怕哪天就没法看见你了。”
“小琪，我没法轻易说爱的，不然会显得很草率。也许我会爱上你，因为你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靠近我的孤独的人。”
“是不是我说爱你，你觉得我很随便了呢？”崔瑟琪带着哭腔，“这些天在蝴蝶谷我一直都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爱你，可是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看见你后背上的伤口时，就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你了。那天你抱着我逃出黑森林的时候，就像是那个为了公主披荆斩棘的骑士。”
崔瑟琪接着说道：“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相信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足以让一个人托付终生，可是我相信的是，那个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值得我爱。”
她想到了算命婆婆，想到了老鬼，想到了酒仙，也想到了小蝶，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几个人。
老鬼他们那么厉害，可以制造一个结界，让蝴蝶谷十六年间免受外界的纷扰，他们可以很轻松很随意地平定蝴蝶谷的内乱，可是呢？算命婆婆突然就离开了，也许现在老鬼和酒仙也不在了。
小蝶呢，一直暗恋着酒仙，看到他就会脸红，自从离开蝴蝶谷以后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为了什么呢？她爱着那个男人，可是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了。
那么自己还要一直问自己是不是爱么，为什么不敢于确定呢？
崔瑟琪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从前车马很远，书信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那么来到这里之后呢，生死变得那么短，一生又够爱几个人呢？
楚穆抱了抱崔瑟琪，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