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嫣走出病房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因为高仕正从容地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
何嫣呆了一呆,站着没动。
“看样子你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忙吗?”高仕说。
何嫣没有回答,警惕地看着高仕:“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仕眉头微微一动:“专程来看你的。”说罢,没等何嫣邀请,便款步走进了病房。
“哎,你……”何嫣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阻拦,只好赶紧的跟了进去。
迎面一股酒精和药味扑来,混杂着人身上的复杂气味,还有一些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散发出的古怪味道。这气味,何嫣现在已经熟悉了,况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照顾爸爸,时间久了,闻起来也不似先前那般难以忍受了。何嫣暗想,果然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病房里的气味虽不能说臭,但终归算不得好闻。不过对于高仕来说,还没有那么快适应,但他居然丝毫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来,连眉毛都没有动了一动。
病房里嘈嘈杂杂纷纷扰扰,床位已经住满。每个床位边上都挤着椅子凳子,各样杂物,有的靠墙边靠着拐杖,有的床下塞着卷起的铺盖。这时候病房里没有护士,只有病人家属或坐或走,前来探病或各怀心事的人进进出出,难免聒聒噪噪,又不时的磕磕碰碰。
不需要何嫣介绍,高仕就站在了何嫣父亲的病床前。
“您还好吗?”高仕微微对着床上的病人一躬身,用关切的语气说道:“您这个年纪,四根肋骨骨折,还有一根粉碎性骨折,恢复起来实在是不容易啊,请您一定要好好休养。”
何嫣的父亲病容满面卧在床上,床头微微调起一点角度,他的脑后垫着一个薄薄的靠枕,眉头无意识地紧锁在一起,眼光无神,略显痛苦。忽见一个文质彬彬面容清俊的年轻人走来,言温语存地向他问候,仿佛整个病房的氛围都变得清朗了。
“啊,谢谢,谢谢。”何嫣的父亲连声说道,勉强点着头,满面含笑,一边又看向何嫣。
何嫣连忙走上来解释道:“这位是……我学校的学长。”
“啊,啊,好,真是麻烦你特意来看望……”何嫣父亲又点了点头,权当欠身了。
“过两天该出院了吧?”高仕又问。
“啊,是,回家去休养,老是呆在医院也不是办法。”何嫣父亲勉强笑道。
“您不要着急,这种伤还是要慢慢来,多补钙,等骨头长上了,后面恢复起来就容易些了。”高仕说着,又将病床扫视了一遍:“医生应该会开一些药,您遵照医嘱服用就好。”
“嗯嗯,在吃呢,在吃呢。”何嫣父亲又答道。眼里不住地上下打量高仕,流露出颇为欣赏的神色。
“我还有个好消息带给您。”高仕笑了笑说。
何嫣一见他笑,心里就发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笑得那么迷人——爸爸就被他那伪装的友好和迷人的笑容给蒙蔽了。她几次企图阻止高仕跟爸爸说话,都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她一面不想让爸爸担心,所以就不能用一些奇怪的言辞和行动强行赶走高仕,以免引起爸爸的疑心,事后不断追问;一面更不想让高仕闯进她家人的生活,探听长短,随意品评。
“我刚刚从您家里过来。因为不知道您住院了,所以路过的时候就直接去了您家里,看望一下何嫣。正好何嫣的妈妈在家里,跟我说了您的事,我这才过来打扰您。”
“唉,真是让你多费心。”何嫣父亲又连忙道谢。
高仕坦然地看着何嫣的父亲,继续道:“我过来的时候,她刚好接了个电话,说是单位里通知她可以回去上班了。她很高兴,说先前因为突然被单位辞退,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下可好了,不用担心了。”
何嫣闻言,猛吃一惊,眼神立时盯在了高仕脸上。高仕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依旧微笑地回望了她一眼。
要知道,何嫣母亲被单位辞退的事情,她父亲并不之情。非常时期,她们都不想让父亲操多余的心,虽然很糟心,但也只得等父亲的伤稍微恢复一点再做打算。此外,她们也没对其他人提过,甚至张烨,何嫣都没告诉他。高仕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何嫣非常介意高仕说的那个,妈妈刚刚接到的电话。他真的去了自己家?真的见了自己的妈妈?妈妈真的接到了那个电话?他到医院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天哪,这个人太恐怖了,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啊?有这样的事?”何嫣的父亲满脸疑惑,看向何嫣。
何嫣搞不清楚爸爸指的是妈妈下岗的事,还是下岗复职的事。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对妈妈下岗感到意外,同时也是对她们没有告知他感到惊讶吧。至于下岗复职,连何嫣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见爸爸询问的目光迫切,何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放心——且不说她自己都不放心了——只得吞吞吐吐道:“呃,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前些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高仕接口道:“好在现在已经解决了,何嫣没有告诉您也让您不用白白担心一回,现在您放宽心,好好休养,恢复身体健康最重要。”
“啊,也是,也是。”何嫣父亲只得点头,还颇有些不放心。
何嫣窘迫的脸色微红,心里狐疑不定,只希望高仕快点离开,她好跟出去问个明白。
“那您休息,我有时间再来看您。”高仕好像能听见何嫣的心思一般,非常应时地说了告辞的话,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何嫣父亲依旧是感谢不尽。
“爸爸,那您躺一会儿,我去送送他。”何嫣说。
“嗯,你去送送,去送送。”何嫣父亲又笑着对高仕点头告别。
何嫣假做礼貌亲近的样子,跟着高仕走出病房。高仕在前,步履轻松,不紧不慢;何嫣紧随,猜忌不定,犹疑不决。迎面有人见到两人走来,还不时回头观望,但何嫣此时已无心去关注高仕的颜值,更无心自己的形象。
乘电梯下到一层,走出医院大门,直至正门外广场,高仕才缓下脚步,停在一旁。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看着一脸戒备的何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