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第一天,气温已经相当高了。
一大早,夏家姐弟把装满竹杯的大背篓和满满一大锅酸梅汤,装上了里正家的牛车。
里正还招呼媳妇给夏家姐弟搭把手。
牛车不快,但胜在很稳当,酸梅汤基本没撒出来。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夏青更是把里正媳妇逗得合不拢嘴。
看到“梅龙镇”界石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集市也开始了;进入梅龙镇时,行人们已经热得汗流浃背了。草帽摊前,挤了不少人,草帽热销中。
里正夫妇帮着夏家姐弟把东西搬出来,拿出了自己家的桌子,把摊位摆在了出入集市的必经之路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
夏至看着白花花的太阳,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心想着今儿个应该是“天时地利人和”,能不能一炮打响就看这一刻了。
里正夫妇知道夏家姐弟为了今天,费了不少心思和力气,也为他们捏着一把汗。心想着梅龙镇这么多人,总该有人来买个一杯两杯的吧?
可是左等右等了两刻钟,虽然眼前人来人往,却没人往这边看,四个人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夏家大姐,你戴上幕篱,买卖嘛,一定要吆喝!”里正媳妇出了个主意。
夏至一怔,吆喝这事儿她从没做过呀!
可是一想到准备的辛苦,她戴上幕篱,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招呼起来:“清凉解渴的酸梅汤啦,喝了不中暑啊,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又酸又甜哎,喝了解乏有精神哎!”
夏至的嗓音很好听,这一阵吆喝,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还有人询问。
“什么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摇摇晃晃地问。
“酸梅汤!”夏青甜甜地回答。
“哎哟,牙不好,可不敢喝酸的。”老头儿颠着摇摇晃晃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了。
噗!
出摊四人组的脸色笼上了一层阴影,这开张不吉之兆哇。
不行,不能气馁,今天卖不完这些,这生意就算黄了。
夏青从来没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大声说过话,脸颊憋得通红,灵机一动,学着卖伞卖草帽地大声吆喝:“又酸又甜的梅子汤了啊,清热解暑了啊……”
夏至眼睛一亮,好小子,随机应变地可以啊,酸梅汤喊成梅子汤,好像更合路人的心意,也吆喝起来:“梅子汤哎,梅子汤啦,喝一杯解乏解累,喝两杯赶走苦夏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先尝后买也可以啊!不好喝不要钱啦!”
过往的行人们听说可以先尝后买,很快围了过来,看新鲜。
“哟,这黑不黑,红不红的,好不好喝啊?”一位大婶盯着汤色,自言自语。
“大婶,让您先尝小半杯,”夏至热情地招呼,“喏,您端好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住了尝汤的大婶儿。
大婶小心地喝了一口,啧啧唇舌,说了一句:“有点儿酸。”
围观路人的眼神一下子就黯了许多,议论纷纷:“酸叽叽的,谁爱喝啊?”
“就是,就是,又不是怀了孕爱吃酸的……”
“走吧,走吧……”
出摊四人组有些着急。
夏至赶忙圆场:“大婶,您再喝两口,这梅子汤就是先酸后甜的。”
大婶连忙捂着嘴说:“哎哟,我这两天牙疼,喝不了这样的。走了,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摊四人组差点当场喷火。
里正夫妇撸起袖子,就要去找大婶理论,被夏至拦下来。
夏至努力压制急躁,嗓音不变地说道:“大婶,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的啊,您可不能拖,要赶紧去医馆瞅一瞅。镇上的苏大夫医术佬好了。”
大婶以为他们会骂人,没想到摊主这么客气,连连点头:“哎,哎,我省得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围观的人群听夏至这么一说,有些楞住了,咦,不是说山里人粗野得很吗?买卖不成轻,则一通骂,重则拳头打。小摊主后面年纪大些的夫妇还撸起了袖子。
人群既不散去,又没人品尝,更没人花钱买。
一时间气氛很是尴尬,又过了一刻钟。
人群见撸起袖子的夫妇放下了袖子,既没骂那位尝汤的大婶,更没追上去打人,这才放下心来。
夏至还是笑着打破僵局:“走过路过,可以免费品尝,不好喝不要钱。”
“要是我连喝两碗都说不好喝,你们咋办咧?”一位浑身被汗水浸透了的车夫,停了车直奔这里,大嗓门嚷嚷。
“这位大叔,您真会说笑,不好喝的、喝不了的,白送也没人要啊,是不是?”夏至笑了,“您喝了半杯,还想喝一杯,至少可以证明,不难喝呀!”
车夫声若洪钟,大笑了一会儿,说:“小娘子真会说话,给我来一碗!多钱一碗?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喝,我今天就喝它个七碗八碗的!”
夏至立刻端了一杯双手递过去:“这位大叔,今儿个出汗可多了,尝尝吧,不好喝不要钱。好喝的话,给五文钱一杯。”
车夫伸出大手,端起了夏至刚倒满的竹杯,纳闷地嚷嚷道:“怎么不用大碗?偏要用竹杯?”
夏至笑着解释:“这位大叔,病从口入。我们的竹杯都是沸水煮过的,每人一杯,喝完放到另外一个大筐里。今儿个准备了一百杯,卖完就收摊。”
车夫二话不说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半晌没说话,眼睛瞪得溜圆儿。
围观的人把摊位挤得水泄不通,就等车夫说话呢,见他这样,纷纷猜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把人给喝坏了?
出摊四人组心里也很诧异,这是怎么了?
车夫一拍大腿,大喝一声:“好喝!给我来三杯!”说完,掏了十五文搁在桌子上。
人群里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