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胡乱抹着脸上的水,刚要发作,一看到夏至平静地盯着自己,吓得立刻低头,胡乱洗完自家的东西,端着木盆逃也似的走了。
夏至和夏青把茜草装回竹篓里,颠掉了积囤的水,背上竹篓去了王婶家。
王雪川给他们一过秤,夏至就乐了,要不要这么巧啊?
不多不少,刚好三十斤!
王婶一边做午饭,一边絮叨着问:“川子,那个汉子长什么样儿?会不会是人拐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王雪川回答:“娘,他是梅龙镇黄记染坊的伙计,中等个子,蓄两撇胡子,身上穿着黄家的仆服,从梅龙镇一路打听到李家村的……正好在村口遇上了我……”
“王家婶子,我和阿弟去镇上了,谢谢啊。”夏至背上竹篓就往外走,夏青颠颠地跟上。
“哎,夏家大姐,夏家大郎,吃一些再走吧,别饿着肚子。”王婶追出来时,夏家姐弟已经走远了,唉。
“娘,我去镇上卖狍子肉。”王雪川提起了装满肉的大背篓,大步出去。
“川子,把馍馍带上。”王婶边说边进屋拿馍,再出来时,川子也走远了,看看手里的馍,直叹气,“这孩子!”
其实是王雪川被娘亲一问,心里没了底,左思右想,以后就和他们一起去镇上,路上也好有个伴。
“夏家大郎,等等我!”川子高声唤道。
“阿姐,是川子哥!”夏青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就笑着说,“太好了,川子哥和我们一路。”
夏至和夏青就停下来,等王雪川跟上了。
王雪川背着满满的肉,夏家姐弟也背着满满的茜草,都走得辛苦,好在路上有说有笑,可以消磨一路疲惫。
到了梅龙镇口,王雪川紧持要跟夏家姐弟先去染坊,然后再去集市。
“川子哥,”夏至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天气热了,肉容易有味儿,你去集市吧,我们去染坊就可以了。”
“走吧,去趟染坊的工夫,不耽误。”王雪川大步走在通往染坊的路上。
夏至没想到他平日憨实又和气,脾气一上来,没人拦得住啊。没办法,只能和夏青两人快步跟上。
黄记染坊平日里紧闭的大门,今儿个是开的。
夏至和夏青放下竹篓,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疼的肩膀,仍然轻敲了三下门。
王顺出来一看就眉开眼笑地招呼道:“啊呀,掌柜的,小娘子,小哥儿来了!你们快请进,进来,进来。猎户小哥也在啊,一起进来吧。”
三人先后进了大门,看到一大片空地,各种尺寸高低的晾晒木架。
黄掌柜笑呵呵地走出来:“守时守信,嗯,很好。”
夏至拉着夏青行了礼:“黄掌柜,这是我们今天新摘的茜草,已经按您的要求洗净了,请过秤吧。”
黄掌柜很喜欢夏至的行事风格,吩咐道:“王顺,过秤。”
王顺赶紧提了竹篓,将茜草过秤,仔细看过后回应:“掌柜的,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斤。”
黄掌柜上下打量猎户装扮的王雪川,看他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冷笑一下:“这位小哥儿,你我可曾结怨?”
王雪川被掌柜的这样一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至忙解释:“掌柜的,这是我们村上的川子哥,怕我和阿弟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一起跟来了。”
黄掌柜是历经世事的,哪能看不出来,打趣道:“小娘子,行商的习惯,报价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方便让他知道吧?”
王雪川一怔,立刻知道自己逾距了,说道:“夏家大姐,夏家大郎,我先去集市了,还在牌界石那里等你们。”
“谢谢川子哥。”夏至回以微笑。
王雪川一下子心跳加速,“咚!”又踢到了门槛,慌忙出门,蹲到了没人的角落,疼得呲牙咧嘴。
黄掌柜立时了然于心,吩咐:“王顺,把门关起来,取沙盘来。”
夏至和夏青一楞,谈价钱为什么要关门取沙盘?
黄掌柜面对他们的诧异,只是浅笑,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尤其是染坊这样的手艺活儿,各种原料进价都是秘密。”
“黄掌柜有话请直说。”夏至觉得他话里有话。
黄掌柜在沙盘上写道:“茜草五文一斤。”
夏至一算,三十斤茜草就是一百五十文,供货十次,就有一千五百文!原本遥不可及的一千文,忽然离自己这么近?!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黄掌柜搁了沙笔,说道:“每两日供三十斤,连供十次,风雨无阻。如果供不上,要扣钱款,还要赔款,缺三十斤茜草,赔六十斤茜草的钱。你们觉得如何?”
夏青一听到要赔款,吓得小脸白了。
夏至听了,心中的狂喜退了一半,谨慎起来。
“黄掌柜,请容我想想。”夏至盘算茜草坡上的茜草数量,供货十次没有问题,但是考虑到长期供货,恐怕就不够了。
这样想着,夏至说道:“黄掌柜,这次供货,我们可以供得上,不成问题。”
黄掌柜见夏至答得肯定,但是又有些疑虑的样子,问道:“以后呢?”这次品红色能够染成,以后的订单一定不会少,长期供货是很有必要的。
夏至想来想去,还是要事先说明为好:“黄掌柜的,春末夏初,是茜草的生长季,整个夏季供货都不会有问题。但是,仲夏以后到冬末春初必须停止。”
“这是为何?”黄掌柜不明白,这么好的生意有谁舍得停?
“夏末开花,秋季结果,生长停止,冬季枯萎。如果这时候还要供货,明年就再无茜草可收了。”
黄掌柜惊叹,这不起眼的小村姑竟然有这样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