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她。”夏至向夏青使了个眼色,两人无视李寡妇继续走。
“哟,你们是去泥地里打滚了?”李寡妇一路尾随,“都说猪才喜欢泥里滚呢!”
“李家婶子,昨晚风里雨里的滋味儿怎么样?”夏至被惹毛了,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丢脸丢到祠堂去了,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李寡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刚要炸毛,被夏至一瞪,立刻跺着脚转身走了。
夏青悄悄拉夏至的衣袖,一脸震惊:“阿姐,她竟然吓跑了……”
夏至冷眼望着李寡妇消失在前路的拐角,才开口:“阿弟,赶紧洗干净。”
“好嘞!”夏青应了一声。
两人匆匆把自己收拾干净,还把竹篓和茜草都洗干净以后,才背着上路。
刚走出村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要去哪儿?”
夏至回头一看,笑得灿烂:“川子哥,我们去镇上,你呢?你要去哪儿?”
王雪川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晃了晃沉甸甸的背篓:“我刚打了一只孢子,准备带到镇上去换些物什。”
“那我们一起吧。”夏青很高兴,虽然在李家村,他已经不害怕了;可是去那么远的梅龙镇,他还是会害怕。
三人背着竹篓一起上路。
王雪川是个粗中有细的少年,看到夏家姐弟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势,以及外露的胳膊和小腿上伤痕累累,问:“谁欺负你们了?”
夏青急忙说:“川子哥,没人欺负我们,是我们上山时不小心摔的。”
“真的,山路湿滑,我们摔了好几次。”夏至语气淡淡的,心里却很酸楚,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山路湿滑,一定要用竹杖,那样不容易摔。”王雪川看着夏至胳膊和腿上伤,有些心疼。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夏至一拍手,竟然忘记了。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正午时分,他们就到了梅龙镇。
王雪川要去集市卖孢子肉,而夏至夏青要去染坊,就约好离开时在镇牌石前等,然后就各走各路了。
夏至夏青走到了黄记染坊门前,大门关着,静悄悄。
夏青傻眼:“阿姐这些不是草药吗?为什么不去药铺?”
夏至哈哈一笑:“这些既是草药,也是染料。你不知道了吧?一会儿等着看。”
夏青忽闪着大眼睛,满眼小星星,阿姐知道得真多呀。
夏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地叩了三下门,就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没人开门,她又轻轻叩了三下,继续等。
“阿姐,是不是没有人啊?”夏青等得有些不耐烦。
“不会吧?”夏至的心里也不太确定,继续说,“再等一刻钟,如果还是没人开门,我们就回去。”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掌柜,上下打量衣衫破旧的姐弟俩,半晌才开口:“你们有什么事?”
夏至急忙行礼,然后放下背篓,说道:“昨日我们经过这里,知道掌柜的要染一批品红布匹,颜色都不如人意。所以,我们带了些茜草来,请掌柜的试用一下。”
“茜草?”黄掌柜是位微胖的中年男子,眼神透着精明,“这几日,每日都有拿着草拿着石头来卖的骗子。我黄某人是这么好骗的吗?”
夏青一梗脖子:“我们才不是骗子!你欺负人!”
夏至却浅浅一笑,回答:“黄掌柜的,我们一没提钱,二没说一定能出品红色,只是请您试用一下。您试用得满意,想要收购,我们再谈钱财。”
黄掌柜以为他刚才的话,足够让他们落荒而逃了。
眼前这个小娘子,虽然粗布烂裳还带着伤,说话仪态倒不差,尤其是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让人舒服。
“这茜草作染料,是干制好,还是直接入水好,要不要加其他物什?”黄掌柜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夏至也怔住了,她只是看文物科考的电视节目,记得古代人用茜草作为品红色的染料,具体操作,她也不知道啊。
“哼!”黄掌柜刚升出的一丝好感,瞬间消失,“一问三不知!”
夏至不慌不忙地回答:“黄掌柜的,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您是染坊掌柜的,自然精通研制染料的门道,如何淬取汁液,如何调色,心知肚明。哪用着我这个外行指手划脚?”
黄掌柜向下的嘴角一下子扬起来,这小娘子这话说得有趣。
“黄掌柜的,您需要品红染料,我这里有两背篓的茜草,确实是想来换取钱物的。这些茜草可以留给您试用,品红染料出来,您再付钱也是一样。”夏至很大方。
黄掌柜的嘴角一抽抽,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怕我收了茜草不给钱?”
夏至胸有成竹地回答:“黄掌柜的染坊已经开了数十年,即使像昨日,您没能交出客人满意的品红,客人也愿意给您时间继续试制,足以证明您值得信赖。童叟无欺才能做得长久生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黄掌柜万万没想到,这位小娘子能说出如此有见识的话来,一时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把铜板,放到她手里:“我相信你们是诚心来送茜草的,这些算是你们的辛苦费,先拿着。”
“试制成功,我自然会向你们续订茜草,”黄掌柜补充说道,“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梅龙镇上的人,到时我该怎么找你们?”
夏至笑着说:“掌柜的好眼力,我们确实不是镇上的人。您且说,这批茜草试制需要多长时间,到时我们再来镇上就是。”
黄掌柜算了一下,爽快地回答:“这样,三日后你们再来这里,能否买卖茜草,三日后见分晓。”
“多谢掌柜的,”夏至把铜板小心收好,拉着夏青一起行礼,“三日后再会。”
黄掌柜关了大门,捧着清洗干净又新鲜的茜草直奔屋后的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