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责任
云亦看见酒颠落泪，心疼却只做不见。咬牙切齿的在心中一遍一遍念这“剑晟”这个名字。
“她临死前要求我，二十四年内不准复仇，我心如死灰。按她遗愿，我先去了伽叶山，见到了了空大师，了空大师想要度我出苦海，我却不愿意放弃报仇。你日后若是见到伽叶山的人，定要以礼相待。爷爷当年承了人家不少的情。”酒颠讲到这里，想起了了空当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不免感激，是以这样跟孙子交代。
云亦微笑着点了点头，“伽叶山，雷音寺，了空大师，我都记住了”。
“后来我辗转回到魏国，终于遇到了你。”
云亦还是笑，他只盼自己的笑能缓解酒颠回忆伤心事的悲痛，打趣道：“难怪，有我这个开心果，你肯定能活下来。”
酒颠泪在眼角，终于也跟着笑：“那是个晚上，我喝醉了也不知道在哪个林子里，突然看到有一处发出暗淡的金光，周围围着一群狼，走近后，才看见是个婴儿。”
“那个婴儿就是你，而那金光就是伐魔剑保护你发出来的。”
云亦一听，知道以酒行风的见识，不存在弄错的可能。只好认命：“我既然是天选者，你为什么不准我修炼呢？”
面对这个问题，酒颠还是叹了一口气，“你是天选者，伐魔剑选中的人，修炼天赋自然是不必说的。倘若你四岁开始修炼，那么至多七岁就会达到人界五段。那么就能召唤出伐魔剑，伐魔剑初次出现，必定会惊动一些修为高深的人，那么皇室的人就会知道你的存在，难免会把你带走。”
“这样的话，对于你，你便成了拯救人族的工具，而我又成了没人陪的孤家寡人。所以才狠心，不准你修炼。”
云亦点了点头，完全能理解，甚至庆幸酒颠这么做，否则这十几年没有自己的陪伴，说不定他真的撑不到现在。
对现在的他来说，什么天下苍生？都不及他这个酒鬼爷爷重要。
“只可惜，我这个天选者是没能力拯救人族了。”这回换做云亦叹气了。
却不想酒颠摇了摇头，道：“我私心再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从你四岁起给你泡的草药，是我研制出来的，整个天下只有我知道这药水的配方和功效。这药水有固基培元的作用，你一泡十四年，厚积薄发，以后修炼必定事半功倍。按我估计，你二十五岁时的修为就不低于自小修炼。”
这话云亦相信，现在酒颠说什么他都能接受。
臆想到自己日后成为人族希望，手持伐魔剑和魔族决战的画面，内心一片火热。
“只不过，以你现在的修炼速度，突破到人界五段最多半年，到时候，惊动了皇室。我们爷俩势必分离。”酒颠说着又和喝了一大口酒，一想到这十几年的平淡日子就要结束。而未来，不仅自己，就顺带着云亦都是迷雾重重。
剑晟？不说他是神界高手，就是一宗之主岂是好杀的？该如何行动，如何部署。酒颠此刻心乱如麻。
云亦此刻感受相差不远，他刚刚接受这么大的爆炸新闻，又要面对将来。“拯救人族，诛杀魔心”这样一个逆天难度的任务突然就落在他的肩上。他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但他还是笑：“说不定，皇室等了十八年早把我给忘了。”
酒颠摇头，皇室和天魔帝国对峙了这么久，虽然过了十八年，但是魔心对整个人族的威胁有多大他们了然于心，恐怕他们寝食难安，就是害怕魔心突然恢复，再次举兵来犯。所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制衡魔心的可能。
即便不是为了天选者，那把天下神兵伐魔剑也要找到。
“走一步，看一步吧。”酒颠对云亦，对自己都只能如此说了。
“嗯——”云亦长长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他的下一步肯定是努力修炼，提升修为了。
他从一个小有名气的“废柴”突然变成人族希望，伐魔剑新主，若是说他不激动也是不可能的。
抬头看着天空，天上繁星点点，或亮或暗。云亦突然发问：“爷爷，你为什么给我起名叫云亦啊？”
“随便取的，你不喜欢自己改一个。”酒颠回答的相当自然，听上意思是说一个名字有什么重要的。
“随便取的？也太草率了吧！”云亦不满。
酒颠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个酒葫芦，吞了一大口：“人云亦云，相比起天选者，爷爷更希望你普通人，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
“你早知道我是天选者，怎么能普通的起来呢？”云亦突然嘚瑟：“有些人，生而不平凡，注定成就一番事业，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深知孙子性格，知道他故作如此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但是看着夸夸其谈的孙子，酒颠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一个人来，虽然这两个人并不相像，但是他们面临的处境却是一样的。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伐魔剑上任主人林天玄，想起他以身祭剑的结局，总觉得有些话，他这个做爷爷的不得不说。
酒颠想了想，道：“小亦，天下苍生在你心中重要吗？”
面对一个这么大的问题，云亦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当然，重要了。”
“有多重要？”酒颠又补充问：“或者说，整个人族和你自己的性命比，哪个重要？”
云亦想了好久，不能给出答案。相信谁突然被问这个问题都会犹豫。他若有所思，反而问酒颠：“你是想问我能不能向林天玄那样舍小家为大家，为了保卫整个人族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酒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道：“爷爷曾经见过林天玄。”
云亦先是吃惊，林天玄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偶像，而他的爷爷竟然见过他。但一想到自己的爷爷以前的身份。一个人人都想拉拢的丹神，见过天选者也并不稀奇的。忙问：“他是什么样子？”
酒颠花时间回忆往事的同时不忘喝着老酒，想起和林天玄的数面之缘和一番畅谈，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感叹：“他简直是个完人。修炼上，他是一个真正的令人惊艳的奇才，四岁练气，十五岁入圣，二十二岁登仙，一举封印六魂且丝毫不被反噬进入神界，若是他封印了七魂，便是那魔心也不能胜！”
“性格坚毅隐忍，待人宽容大方，爱恨分明，便是长相也可比潘安，无可挑剔。他从来不会看轻任何一个人，甚至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兽。几乎算是个完人。”
云亦早知道林天玄是个惊艳之才，此刻又听酒颠如此高的评价他，有些自惭形秽了。不免在心里怀疑自己能否承担的起天选者该承担的。
一番感慨之后，酒颠却又不住哀叹天妒英才，这样一个人却落了个以身祭剑的结局，连尸体都不能保留。又叹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真正想让孙子明白的话：“虽然我对林天玄的了解并不算深，但是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当年舍弃爱人，以身祭剑，并不是为了什么人族大义，而是因为责任。我看见过他看他爱人的眼神，那是后来我遇到雯儿才有的。在我心里，整个天下，也不及雯儿，我相信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酒颠继续说：“甚至当年抛家舍业，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封印灵珠魏元持，也一样不是因为人族大义，也是因为这种被世人架在他们身上的责任。还有大败鬼煞的剑无心，为何莫名失踪？以他当时的修为和威望，就是要做这天下之主也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不但没有被这天下的任何东西吸引，反而不留痕迹的消失了。
虽然很有可能是不愿屠杀兽族，再造杀业，但是在爷爷看来，他也可能是不想再背负这种捆绑式的责任。
爷爷不希望你将来和他们一样，虽被万人敬仰，身怀翻天覆地的本领，却终究是身不由己。爷爷希望你将来一切决定跟随自己心中的想法。即使你不愿做天选者，选择避世归隐，爷爷也会理解你。”
不愧是酒行风，就凭这番话，便配称的上“酒仙”。
云亦这时尚不能完全体会这番话的含义，但是看见酒颠谆谆教诲的样子，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酒颠想反正已经说到这了，索性一步到位，解惑从根起，又继续道：“其实两千年前，还没有人族，也没有兽族。只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有几百个之多，人部落是其中最强的一个，远胜其它。当时的人高傲自大，认为其它部落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甚是鄙夷。所以将他们统称为‘兽族’，还把他们赶到资源匮乏两界山以北。被驱赶的部落团结起来，又险些灭了人族。可以说现在‘天魔帝国’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是人族咎由自取。最可笑的是，如今强大起来的兽族又被一部分人改口称为魔族，哈哈。
可见，迄今为止，两族之间发生的战斗，根本难分哪一方是正义的，哪一方是邪恶的。一切都是成王败寇。弱则是兽，强了便是魔。”
这番话，他听懂了，成王败寇，先辈的对错，他不能评判，现如今，他要做的，整个人族要做的是保全自身，道：“我记住了。”
酒颠颇感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睡吧，明天我传你一套武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