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不知道多久,她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了看四周,黑漆漆一片,她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发凉,从小到大,她都是怕黑的,因为有一次没能背出舅舅要求背的功课,舅舅把她关在了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三天,外面日月已经经历了三个轮回,她的世界却没有了光明,从那以后,她就很怕黑,即使是睡觉,桑若都会给她留一盏灯。心里想着:桑若,萧晨风,你们在哪里,我好怕,好怕。
惧怕占据了她的理智,她捂着头想要哭出来,为什么,没有泪水,明明那么害怕,那么难过,却没有泪水,对了,七年前的宫外,她已经忘记了如何哭泣,她已经没有眼泪。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不要怕,想一些你喜欢的事”是萧晨风的话,喜欢的事,想一些喜欢的事,对了,她小的时候,曾经在舅舅的被窝里面放了一只青蛙,舅舅当时的眼光里面全是无奈和和蔼;她还在姜嬷嬷常用的茶壶里面放了一只毛毛虫,姜嬷嬷当场就把茶壶摔了,而且从那以后,居然两个月都没有喝茶;还有,她曾经和桑若一起女扮男装去青楼救一个被拐走的丫头,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雪儿,那个老鸨当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孩,把她拦了出来,桑若却轻松地进去了,最后冰心纠结了很久,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连男人都扮不好,纠结了半个月,她终于想明白了:是因为她的胸太大了,而桑若是个一马平川的家伙,所以她才没有被认出来……几乎挖空了脑子,她从小就不安分,小的时候喜欢捉弄人,错了…不光是小的时候,她是一直都爱捉弄人。还有萧晨风还欠她五百两,她已经想了无数个周密的计划,足够她折磨他千万次了。对了,萧晨风说了会来找她,他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他会来,对,不要害怕,如果不想办法逃跑,被人抓到的话就会抓着她去威胁萧晨风,到时候,他们都得死。思及此,她站了起来,前面是一座山,她知道她不能再跑了,如果进了山,萧晨风就找不到她了。于是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树木很高大,足以遮住她的身体,加上树上面有一个足够容纳半人的树洞,如果有人过来,她可以偷袭的,至少是有胜算的。
不知道萧晨风怎么样了,桑若一定也在找自己了,找不到的话,她会去兖州吧,在那里等着她重要的小姐回去。脚上阵阵疼痛,想必是磨破了,身上也是疼得厉害,想必伤口很多吧,吞了吞口水,肚子很饿了,想到萧晨风给他买的桂花糕,心里很可惜。
“高阳公主,高阳公主”一声声低低的急呼传来,随即看到了萧晨风的身影,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她,她去哪里了,会不会有危险,难道进了山吗,不,不会的,她怕黑的,不会进山的。“高阳公主”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一股清香就扑鼻而来,她紧紧的抱住他“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就像等待自己去打仗的夫君,终于归来,万千欢喜,只是感谢上苍,将我重要的人还来。
他想,她定是吓坏了,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别怕,我回来了”,良久,冰心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放开他,问:“你怎么样?”
脸色很白,可以看的出来,他并不好,手上还流着血,血一滴一滴地流到地上,肩上似乎也受了伤,血已经把衣服彻底染成了红色。
“没事,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个山洞,那是我上次来潼州的时候发现的,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
“你等我一下”冰心跑到刚才躲避的树旁边,把地上锯齿状的一种草用匕首割了下来,几乎一片的草都割完了,就这样抱在怀里,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山洞很大,萧晨风生了火,从外面捡了一些柴,很快,洞里被照亮了,借着火光,她看清楚他的伤,肩上和手臂上有两处箭伤比较严重,背上有一处刀伤,几乎深可见骨,她命令到:“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刚才在树周围见到了一种很好的药,止血生肌,见效很快,她倒也不客气,直接都割了回来。
以前,桑若总是受伤,大伤小伤她见得很多,自然也不至于害怕,敷好了药,她扯下自己的裙角用来包扎,而萧晨风早就已经昏厥过去,想必是失血过多。外面漆黑一片,她不敢出去,只能想着明天再出去找一些新的药材。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的身上,让他离火堆更近一些,因为害怕他夜里发烧,她没有合眼,一直看着他,他倒是安分,就着她给他摆好的姿势,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转醒,身边火堆还在烧,却是空无一人,他心里一惊,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大红嫁衣,四处搜寻着她的身影。“高阳公主,高阳公主,高……”洞口出现的娇小身影,让他平静下来,佳人依旧,看他醒过来,她走过来坐在火堆旁边,“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萧晨风有些自责。
“你伤的很重,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冰心连眼睛都没抬,好在自己是个大夫,经常和姜嬷嬷出去采药,认识很多草药,否则,估计他就可以直接找阎王爷去给他疗伤了。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抱歉,连累你了”萧晨风不自在的抓了抓头。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他们的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你”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即使没有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这个敌国将军的,毕竟如果没有我。潼州应该就是他们的了”明明是在炫耀,冰心却听得很舒服。
“你会烤鱼吗”冰心抬起头问他。
“额,以前打仗的时候烤过”似乎听出了她要转移话题的意思,萧晨风配合地说道。
“我刚才钓了两条鱼,但是不会烤,交给你了。”把手里的鱼扔到了他的面前,仿佛说你要是没有弄好,就等着饿肚子吧。这两天她只能捡一些野果吃,因为季节没到,果子不多,有一种青红色的小果实结满了整棵树,果实只有男人大拇指那么大,因为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她吃了很多。毕竟是凉果子,夹在胃里,让她几欲呕吐。她只好做了勾子去钓鱼,索性是一个能动能静的性格,钓鱼还挺成功。虽然叫不上那个鱼的名字,但是管他呢,觉得鸡蛋好吃,谁还管它是那个鸡妈妈生的呀。
看着萧晨风娴熟的杀鱼,她开始打量起他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以前因为对立关系,她总是懒得看他的,而今再细细瞧着这个和自己共患难的男人,她觉得很有趣。他其实长的很英俊,他的皮肤略微有些黑,想来是长年征战的结果,鹰一样的眼睛,总是很认真很认真,就连开玩笑,都是很严肃认真的样子,鼻梁比她的还要高一些,尽显男子气概,薄薄的嘴唇,因为受伤的原因有些发白。他并不是精瘦的人,体格比较健壮,看到他的手腕,足足有她三个那么粗。很高的个子,比娇小的她要好出一个头还要多,那天晚上扶着他,总觉得他会把自己压回地表。
似乎感觉到她打量他的目光,他抬起头看了看她,她并没有闪躲,好像是在告诉他:对啊,本姑娘就是在看你,你咬我呀。看到她入神的样子,他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想来是被她看的不自在了。她却不知为何,轻轻地笑开了:“你和我舅舅很像,他也是个不爱笑的人,但是做事很认真很认真,从小到大,他对我都很严格,有一次我弹琴走了调,他很生气,一天都没有和我说话,像个小孩子”,呵呵,说别人像小孩子,谁才是真的小孩子,还怕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路上从没有听她说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吗,听说她是周国皇帝很宠爱的公主,那一定很幸福吧,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舅舅呢,而且她说的是从小到大,那她是一直和自己的舅舅生活在一起吗?虽然是个公主,但是一路上不停赶路,她也没有一句抱怨,反而不断安慰身边的翡翠和青莲,明明是公主,却认识很多草药,会钓鱼。但是她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质,好像都彰显着她的身份。他大概是来不及参与她的过去了,所以没办法了解她的孤独,她的隐忍,她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