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里,冰心深深地叹了口气,17年了,已经足够他们忘记自己千百回了,而今,又为何突然想起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呢。她仍旧记得7年前,她跪在冰冷的宫门外,冷冷的风吹在脸上,似乎也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但她没有退却,就是这样直直的跪着,她的母妃,连记忆都不曾留给她一分一毫的母妃出现了,高贵的面庞,虽然是已经年过30,却也是保养得很好,白嫩的皮肤,连一丝皱纹都没有,高挺的鼻梁,让人感觉不可随意亵玩,和她一样的凤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依旧遮不住眸中传来的冰冷的不屑的目光,不是母亲该有的目光,就这样暼着自己的女儿,高傲的语气几乎击败了她所有的信心和眷恋:以后不要来了,我没有你这样卑微的女儿,如果你还有一点自尊,就不要再来了,我们之间在10年前就已经毫无瓜葛了。你只是一个祸水,不是我的女儿。是啊,只是因为钦天监的一句鬼话,她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明明近在眼前,却连一声母亲都不能叫出来。“此女一出生就是祸国殃民的祸水,留不得啊”钦天监的梁大人几乎把头都磕破了,如果不是长孙阁老的一句“虎毒不食子”,甚至用自己的官位来保她,她可能连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自己的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任凭自己的舅舅,也就是长孙阁老,抱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她,从头至尾,她的父皇和母妃,都没有看她一眼,多可悲,多无奈呵。
“公主,到了”一句轻唤把她从无边的记忆里面拉了回来,踩着凳子走下了车,抬头看看城墙上的牌子,“直轩门”,连回家都只能走后门吗,她无奈的笑了一下,那看上去有些阴森的笑却吓坏了旁边的宫女画眉,画眉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她没见过这个公主,不知道她的脾气,只是听说17年前,莹嫔生了个女儿,钦天监却算出她是祸国殃民的祸害,带领群臣请求皇上处死这个公主,后来长孙阁老以自己的摄政权为交换,保下了她,并带她远离天都,皇上这才饶她一命,而今皇上以公主之仪把她迎回宫,说不定是要重新认回女儿,那她以后就是公主,是主子,万万不可得罪她,想到这,她轻声开口:“公主,皇上在莹妃娘娘的墨菊轩等您呢”是啊,当年的莹嫔已经成了莹妃,自己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了。
“带路”冰心冷冷的说,只有两个字,却满含着她的冷漠,不屑,高傲,还有她早就碎落一地的自尊。
一路兜兜转转,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四月,一路上桃花、杏花、牡丹、木角花甚至还有些许她都叫不上来名字的五颜六色,争相开放着,似乎再诉说一个冬天的寂寥,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寂寞等候,才换来的色彩斑斓,很美。冰心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投过去,一路上很顺利,没有拦路的家伙,想必是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精心安排的,真真是煞费苦心啊。
有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墨菊轩,从外面看并不十分恢宏,比皇后的未央宫差的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是院子里栽满了莹妃喜爱的菊花,打理的很精致,这个季节,能让菊花竞相开放,足见皇上的圣宠无边啊。
进了殿内,打头坐着一位年近半百的男子,虽然胡须已经有些斑白,但是高贵的脸上,写满了霸气,浑然而生的王者之气笼罩全身,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旁边坐着的是莹妃,依旧没有瑕疵的脸上,却写满了倦意,身上穿着紫色绸面的外袍,上面绣着妃子规格的孔雀,栩栩如生,用的是顶级的双面绣,那绣法是宫里最好的绣娘的手法,梳的是很普通的飞天髻,上面的八尾凤簪却彰显了主人的位份之高贵。
冷漠的打量着他们,最后收回目光,膝盖触地:“民女冰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莹妃娘娘万福金安”,一句民女让座上的两个人吃了一惊,明明已经下旨恢复她的公主之位,为何还自称民女,皇上眉头一紧,不悦的开口:“为何自称民女,你是对朕不满吗”
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说着:“民女不敢,只是民女自小长在民间,受民之恩,称一声民女也是应该的”其实,在座的都听的出来话里面的意思,我是民间长大的,跟你们没啥关系。
皇上叹了口气,想想本就是自己遗弃了她,有些不满也是应该。“罢了,念你在民间长大,不识礼仪,原谅你吧,坐下说话吧”冰心心里冷哼了一声,不识礼仪也是拜你所赐啊。
“朕这次叫你回来是想着你与你母妃分散多年,如今你母妃身体不好,你也该伺候在身边”
冰心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谨遵皇上口谕,莹妃娘娘自先皇后病逝之后,执掌凤印多年,乃天下之母,民女替万民孝敬于身旁也是应该”。根本就是在否认莹妃是自己的母亲,莹妃抬头看了看这个孩子,眉眼和自己如出一辙,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要美丽,嫩白如雪的肌肤,漂亮的凤眸中盈满了坚毅,巧夺天工的高鼻梁,樱桃般的红唇引人遐思,让人不禁想尝尝其中的甜美,别说是周国,放眼天下,也难出这样的美人了。
“啪”,杯子摔在地上,“放肆”皇上盛怒,就像是习惯一样,所有的奴才婢女,甚至是莹妃都是直直的跪下去,生怕皇上把怒气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冰心却没有动,只是抬起眼睛望着满面怒火的父皇,开口道:“请皇上明示,民女之言何来放肆之意”
“你从进了墨菊轩就冷言冷语,自称民女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认自己的母妃,朕真没有想到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孝的女儿”眼神停在冰心身上,眼里的怒气足以把冰心穿透。
“皇上,您似乎被这些虚无的礼仪所阻,忘了正事吧”冰心淡淡的开口。
“你说什么”皇上已经是气极了,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所有人见了他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这个女儿却……
“我是说,希望皇上您明示,把民女传到宫中,所为何事”17年都没想起这个女儿,冷不丁把她接回来就为了让她孝顺床前,这话就是说给10年前的自己,自己都不会信的。
“你很聪明”皇上的怒气消了一些,自己的女儿如此聪明,自己多少还是安慰的,只是太聪明了,留不得。
“谢皇上谬赞”冰心话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冰冷了这个春天。
“既然你如此聪明,就猜一下朕叫你来的用意吧,你若是猜到了,朕便饶了你的不敬之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皇上是在找一个人,一个能远嫁天朝的人”
话音刚落,皇上就握紧了手,泛白的指节,彰显着自己的怒气。“不愧是朕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前天天朝那边来人,要求娶我国的公主,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的年纪比较合适”
哼哼,年纪比较合适?自己正是花样年华,天朝皇上却已经47岁了,够做自己的父亲了,想来是宫里的公主不想嫁,所以才找到自己身上,顺便把自己这个祸水推出去,一箭双雕啊。但是自己如果不答应,恐怕长孙舅舅就永无宁日了。
“好,我答应嫁到天朝,不过我有个条件”冰心看着皇上,嘴角上扬,给了他一个极其阴森的笑,那笑容好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什么条件”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皇上问到。
“请您收回您刚才的那句话”
“哪一句”
“那句真不愧是朕的女儿,从今往后,我和你们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