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幽暗,唯有微弱的烛光摇曳,发出黯淡的昏黄光线。万俟溪借着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画像上的少妇,目光深沉。
“主上。”莫闻在他身后小声的叫了一句,像是怕打扰到他欣赏画中女子的容颜一般,极力压低声音说,“夏鸿云已带着兵马回朝,慕容莲近日可能会有动作。”
他负手而立,转身看着身后忠心耿耿的人,沉吟许久,没有接话。
“主上,再不将暗阁部署出去,恐怕会让大皇子捷足先登。”莫闻急了,他家主子自从轩瑞国回来后就把在外寻找蓝轻儿的暗阁弟子全部召回,他原本以为他要开始多年的计划,怎知时间都过了一个月了,他仍旧没有任何命令。若不是今日探子来报,他还真不知道目前情况的凶险。
“莫闻,你可知道暗阁里有慕容莲的眼目?”他摊开手掌,端详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悠哉的语气中寻不出半点愤怒。
莫闻一听,眉峰一蹙,寻思半晌,露出惊诧的表情,心中顿时宽慰许多。这等绝密之事主上没有瞒着自己,可见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这也不枉费他死心塌地跟随他这么多年。
“主上可知是何人?”
万俟溪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笑容:“你马上回帝都,找到杨将军,将此事与他细谈,再等我命令。”
“莫闻领命!”莫闻行礼之后就欲退下,岂料脚刚迈出几步,又被万俟溪叫住。
“此事需守口如瓶,即便是莫然与蓝书杭,也绝不能提。”万俟溪眼里闪过狠厉,能够将他与蓝轻儿的关系搅成这般,又能及时将他的行动传送出去的内奸,在暗阁中的地位定然不低,他倒是小看了慕容莲的本事。
莫闻与杨飞宇是最早追随他的人,若没有他们的辅佐,他不可能从一个遭人欺辱的质子,摇身变成如今手握大权的二皇子,这二人的忠心他从不怀疑。
抓内奸这种小事,就交给他二人去折腾便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个月了,她过得还好么?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紫阳,你最近与轻儿走得很近?”尧漠坐在书案前,一边翻阅书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紫阳正在为他倒茶的手一顿,连忙放下茶壶,跪在地上,着急解释:“蓝姑娘懂得医术,她看出属下身体有恙,时常为属下把脉而已。紫阳绝不敢对蓝姑娘有非分之想。”
紫阳记得蓝轻儿刚来之时,有两个小厮对她的姿色起了淫心,加上喝了点酒,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不堪的话语,这话传到尧漠的耳里,当晚那两人便去了阴曹地府报道。难道他怀疑自己对蓝轻儿有什么居心?如此想着,解释的话就脱口而出。
那天在湖边与蓝轻儿坦白了一切之后,他一有空闲就往蓝轻儿那儿跑,相处十分融洽,内心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而这些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在眼里,难免会流传出难听的风言风语,若是因此坏了蓝轻儿在尊主眼中的形象,岂不是他的罪过。
尧漠并不知道短短一瞬之间,跪在下面的人已经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反倒觉得他的反应太大,苦笑道:“本尊并非此意,起来吧。”
紫阳愣了愣,抬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没有生气,才缓缓起身,尴尬的站在一旁。
“这些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许是你常与她聊天让她分散注意力,做得很好。”他看着这时常发愣的手下,不禁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说道,“走吧,陪本尊去看看她。”
紫阳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尧漠的背影,尾随上去。若是他没看错,尊主刚才是……笑了?自从蓝姑娘来了以后,尊主真的变了好多!
蓝轻儿在荷塘边坐了一上午,手中的书卷也翻不了几页,现下才用过午膳,整个人就昏昏欲睡。她索性放下看不进去的书,起身回房歇息。
她转身的一刹那,似乎看到一个影子闪过,等她回神想要细看之时,哪里还有什么踪迹。如今她一丝内力也没有,根本就察觉不出周边是否有人隐匿,只得提心吊胆的往回走。不过转念一想,尧漠早就指派暗卫护在她的周身,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才是,何况这里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赤溟教。如此想着,她的脚步也不禁加快,不多会便回到自己的寝室。
“唔……”她刚关上房门,一条白色影子便如闪电般,瞬间移动到她的身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惊诧的抬首,惊恐的目光看到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眼里顿时冒出愤怒的火花,咬牙切齿的说,“放开我!”
“不放。”万俟溪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揽着怀中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心里是难得的踏实。他低首注视着不停挣扎的人儿,眼睛里涌动宠溺,坚定的说,“死也不放!”
“这儿是赤溟教,你怎么进得来?”她拗不过他,索性撇下嘴,怒目而瞪。
“难道杨木易不曾与你说过,我年幼时也在赤溟教待过几年么?这儿的布防,我可是很熟悉的。”自信的神色爬满眼角眉梢,他轻笑出声,感受着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口的温暖,满目柔情。
“你单枪匹马,若是被发现,如何脱身?”她不再挣扎,将头埋得更低,说出来的话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
“我想你了。”他低首,用鼻尖摩擦着她的发顶,闻着她发丝淡淡的清香,陶醉的闭上眼睛,答非所问。
她靠在他的胸膛,能清晰的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本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偷偷的享受这久违的温暖,岂知他的一句话,让她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泪水不由自主的掉落,浸湿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
“跟我回家,好么?”他感受到怀中人因啜泣而身子微微发抖,心中不免多了几许怜惜。
“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她浅浅说道,语气近乎哀求,“你与柳芽郎情妾意,又何苦让我回去自讨无趣?”
“芽儿与吟儿一般,都是我的妹妹,何来的郎情妾意?”他轻声解释,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当日我以为你背叛我,怒火中烧,失了理智,才……”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那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听到他的解释,她的心砰砰跳动,但回念想到他对她的伤害,不觉冷意四起,暗骂自己耳根子太软。
“初见之时,我是打算利用你帮芽儿解蛊,但是后来……”
“后来,你还是伙同你的好妹妹,将轻儿伤得彻底,甚至害死你自己的亲生骨肉。”尧漠带着紫阳,推门而入,毫不留情的打断万俟溪的解释。
蓝轻儿见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想来他们已在门外许久,方才她与万俟溪的对话也被听得一清二楚。
见万俟溪还没打算放开紧困住蓝轻儿腰肢的手,尧漠冷笑一声,声声逼问:“你可知当时轻儿险些丧命,若不是本尊强行将她的内力聚拢在心脉,护住她的一口气,今时今日,你能见到的,就只是她坟头的青草。”
听罢,万俟溪眉峰紧蹙,心一阵抽痛,低首深情的注视着蓝轻儿,喃喃说:“轻儿,对不起……”
“若你还念着对轻儿的旧情,就放开她。她的仇也不指望你来报,总有一日,我自会替轻儿取了柳芽的性命。”尧漠阴狠地盯着他,恨不得一把将蓝轻儿从他怀中扯开,又担心伤到她,只得站在一旁,浑身散发浓烈的杀气。
“做这一切的人……真的是芽儿?”他来时蓝书杭也曾暗示过他,但因为最近暗阁出了太多事,显然是有内奸作祟,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更多的也是不愿相信向来心地善良的柳芽会对蓝轻儿赶尽杀绝。
“呵。”蓝轻儿听到他的质疑,冷意更甚,猛地晃动身子,又开始挣扎起来,咬牙说道,“万俟溪,你莫要逼我,恨你。”
这一次,他悻然地松开手,拧着眉头看她如躲避瘟疫般藏在尧漠的身后,目光一沉,嗤笑着说:“恨我?你不是早就恨透了么?”
“对!”她颤抖的手被尧漠握住,这才稍稍平稳了心绪,斩钉截铁的说,“既然知道我已恨透你,为何还要自讨无趣,难道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么?”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盯着她看了许久,挑眉,轻狂地说道:“我万俟溪爱上的人,就算死,我也不会放手。轻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
说罢,不待蓝轻儿回应,他便纵身一跃,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光,“嗉”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轻儿盯着万俟溪消失的方向看了片刻,身子慢慢瘫软下去,幸好尧漠眼疾手快,马上环住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她躺在床上,擦去情不自禁流出来的泪水,眨眨忽闪忽闪的眼睛,满脸委屈。
“尧漠,我是不是很没用?我……”
“不会。”尧漠在床沿坐下,伸手替她擦去还在不断往外流的眼泪,像是哄孩子一般,说得十分宠溺,“小时候你就喜欢哭,喜欢撒娇,我很喜欢那样的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有那么多地狱般的经历,甚至……甚至不会来到这里。在我心里,轻儿是最坚强的。”
听着他哄自己的语气,她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眼泪的笑容,异常刺目。
紫阳在一旁看着,心里也隐隐的难受,他暗暗加重了握剑的力度,面色凝重。只希望那个讨厌的万俟溪不要再出现了,蓝姑娘与尊主在一起多么登对!只是,为何自己的心里,会有蚂蚁咬过那般的痒痛呢?
他将目光转移到专注为蓝轻儿擦泪的人身上,不禁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