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将二人带到二楼,酒令声小了许多,上下两层的消音设施做得很好,据传请了能工巧匠采用了唐国的最先进技巧和特殊木材加以构筑,实现消音。
到止楼二层基本都是室间分布,各式各样满足各种需求的茶室,醺酒室,会客室,弈棋室,书画室,琴弦曲乐室甚至是一些满足特殊需求的雅室等等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不时有听遣的丫鬟小厮穿梭在其中,但在穿衣打扮层次上比一楼那些伙计明显高出不少,而且行走之间不见丝毫急促,办事稳重且迅速,一看就是经过专门的待客行事礼仪训练。
引领落白他们的那位管事就是负责二层楼琴弦曲乐事务的负责人,落白和楼兰被安排进一个专供乐师休息的候室。
文德后,由长安至唐国各州城便开始兴文乐,这些酒楼里的乐师也便有了讨口饭吃的机会。酒楼在一些重要的日子或者客人最多的时候会安排乐师弹上一曲或请来名角名妓演上一段。
这样做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为饮酒的客人助兴,酒客高兴了,自然便回头。另一个却是为了附庸风雅,如今无论是哪位大人府上摆宴设席,最后都要有一个压轴的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挑一样出来供诸位宾客品鉴,皇帝陛下喜欢,做臣子的俱是争先。
落白担任的驻楼琴师便是这样的一个角色,落白和范止商议好的是到止楼提供场所,落白作为琴师献艺,没有聘金和驻金,也没有其他各种中间费用,落白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现身弹曲,也可以接受楼内客人单独的邀请,一曲值多少银子全靠楼内君子赏光。
当然,如果落白确实能够吸引客人留下来,那么范止也不会亏待他,到止楼会有专门的评算房负责赏活,才美艺佳,再碰到大老爷赏识,邀请去府上奏一曲,那名声更是会水涨船高,丰厚酬金自然不在话下。
落白二人进了候室发现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两个人,一位是老者,另一位是姑娘,还有一位竟然是个五六岁的孩童。老者和孩童正在对弈手谈,应是棋手。而那位姑娘身穿蓝色缎裙,姿态柔美,手中正在调弄锦瑟,看来也是同行,而且也是一位乐师。
管事交代几句就退了出去,落白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应该和楼内同行前辈打个招呼,但那几位又都在忙,也只好作罢,等有时间了再交流也不迟。
可是楼兰却闲不住啊,挎着把新剑,进了楼眼睛就没停下过,四下张看。进了候室,看到有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孩童,而且还在那里有模有样地下棋,于是好奇心大盛就凑了过去。
看情形应是老者在长考,老者眉头紧皱,手捻白须,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知如何落子。
对面的孩童眼睛很大,骨碌碌乱转,在座位上时而靠背时而蜷腿对棋盘上的形势没有丝毫担心,孩童看到楼兰凑过去,还主动挥手打招呼,一会儿又转头欣赏旁边穿蓝裙的小姐姐,玩得不亦乐乎。
楼兰过来不是看棋,虽然她看也看不懂,她主要是为了看这个小朋友,楼兰望了望棋盘,对孩童说道:“你才多大,还会下棋啊?”。
孩童嘴一撇,指了指对面的老者:“看到没,他现在就被我下得不敢行棋了”。
楼兰颇为不屑地说道:“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孩童刚要答话,老者这时候拈了一枚黑棋落到了被白棋围杀的一处。孩童把视线投向棋盘上新落的那枚棋,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阵抓耳挠腮,重新抬头看了看老者又低头望向棋盘上自己的白棋势力,就这样犹豫了一刻钟的时间不见落子。
老者猥琐地笑了笑,心想小屁孩还敢瞧不起我老头子,我一生落的子比你吃过的米粒都多。只见他斟了斟手边的旧茶,放于嘴边微酌,说道:“我在死处觅生,不仅得活,更串联全盘,龙眼已成,一气贯通棋脉,别想了,认输吧”。
孩童抓起白棋又放下气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耍赖”。
一旁的楼兰在一旁毫不掩饰地嘲笑:“你输了吧,还不承认”。
蓝裙姑娘听到孩童输了棋又在赖账,微微一笑,在一旁说道:“陆龙你又输棋了,我看以后还是不要和老先生下了,十局九输”。
……
……
今天到止楼来的客人不少,傍晚时分,范止就让琴乐管事过来打了招呼,让落白准备饭后上楼弹一曲。
落白没有想到第一天就能弹曲,吃过晚饭,就着手准备自己一会儿要弹的曲子,他没有系统学习过琴曲方面的知识,只能弹自己听过的或者其他随感曲。
这时候楼兰早就不见了踪影,没有一刻功夫她就和陆龙玩得火热,鬼灵精怪的陆龙带着她在到止楼各层胡逛。
白须老者看到落白在准备过来聊了几句,算是打个招呼。
“你叫什么?”
“落白”
“是琴师?”
“是”
“第一次弹曲不用紧张,弹得好了,大家赏,弹得差,他们那群老粗也不懂,就当对牛弹琴”
“老先生真幽默”
老者哈哈一笑,小友有趣,这么小的琴师可比陆龙那么小的棋手稀罕。
老者指了指蓝裙姑娘说道:“蓝姑娘是锦瑟大家,瑟曲和琴曲我想大致相通,要是有什么疑惑可以找她聊聊”
蓝裙姑娘听后脸上一红,说道:“白先生可别捧杀我了,在您这样的棋谈圣手面前我可不敢称大家”
老者微微一笑算是受用了棋谈圣手的赞誉。落白高兴着答应,有机会与同为乐师的其他乐器的修习者交流也算是一种幸运。
很快便到了今天晚上的琴师奏曲时间,范止亲自过来邀请落白,前往三楼专门的雅室。
楼有五层,三楼便是公共娱乐场所,面积广阔,琴师弹曲的雅室有珠帘遮目,范止带落白走的也是楼内人员的专用楼梯,让落白有种像似见不得人的大姑娘的感觉。
等到落白落座琴案,将牡丹琴放置好后,抬眼向外观瞧,外面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城内有名望的人物,落白手心也不禁开始冒汗,说不紧张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