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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月如瞳,彼岸花开。

那身影突然扑在了齐天天身上,枯瘦的鬼爪放肆地抚摸着,动作一顿一顿的,机械而迅捷。

一阵攀爬搔弄之后,那女鬼散落成幽蓝色的荧光,消不见了。

我喘着粗气,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却见一阵阴风席地而起,卷起漫天冥币和纸灰,焚香烧纸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伴随着一阵难闻的腐臭。

齐天天猛然抬头,满脸铁青,面色还带着幽光!而且,那五官也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刚才那只女鬼!

黑洞洞的双眼里,缓缓流出淤红的血浆,粘滞而缓慢地流着,流着,在峭楞楞森然挺立的旧楼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面目狰狞。

皎月当空,四下暗淡。这荒芜残破的拆迁区,有如阴冷可怖的幽冥之地,引得我心里一阵又一阵寒颤。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附身齐天天的女鬼一阵嘶哑而阴沉的吼叫,像是从地狱之门底下传来的声音。她张牙舞爪,露出诡异的笑,空洞幽深的双目仿佛隐藏了另一个世界,尖峭的鬼牙闪着寒光。

我倒吸一口凉气,却见她转身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因为女鬼附了身,韩烁宇大概也是目睹了刚才恐怖的一幕。待我注意到他时,只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那一双灵动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微光。

“快!拦住她!”我吼道,奋不顾身追了上去。尽管自己怕得要命,浑身哆嗦,可是齐天天是因为我才卷入其中,身陷囹圄,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见我上前,韩烁宇自然也是义不容辞,二话没说跟了上来。

其实,我之所以敢如此贸贸然追过去,是因为我相信,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我能够看见另一个世界的生灵,我就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可以与他们抗衡。

可是,韩烁宇却为了我,这样义无反顾,以身犯险,我实在为之动容。

世界上最最美好的爱情大概也就如此了吧?置生死于度外,为对方不惜一切。突然觉得在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关系里,我自己好自私好市侩。

那女鬼转过一条巷子,便悄然消失了。我和韩浩宇紧跟上去,却见一道强光闪过,满眼都是白晃晃的,恍惚中一辆老旧面包车慌慌张张冲了过来,我们躲闪不及,跌坐在地上。

那面包车司机也不管有没有撞到人,自顾自绝尘而去,留下一道难闻的尾气,呛得我直咳嗽。

“操,赶着去投胎啊!”韩烁宇对着面包车远去的方向怒吼道,手却早已经不自觉护着我。

“你没事吧,依依?”韩烁宇问道,满眼都是担忧。

“当然没事啦。有我们家烁宇在,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我们走吧。”我说着便起身,韩烁宇也随之起身。

我们沿着巷子往里走去,只见一幢幢老旧楼房森然伫立,黑漆漆一片,特别吓人。阵阵阴风吹过,虽时值夏天,却依旧冷得让人直哆嗦。

天空中的那一轮皓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的!圆圆整整,在一带轻淡的云雾中格外刺目,像是充血的瞳孔,恐怖地凝视着大地!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吓得浑身发抖。

韩烁宇从后面搭着我的肩膀,身子紧紧贴着我。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让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些,健硕的肌肉贴在后背上,暖暖的,翻滚的荷尔蒙让我心旌摇曳,心中的恐惧被掩盖了大半。

“烁宇,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这里阴森森怪怕人的。”我问道。

“怕,怎么不怕。你也害怕了吗?要不我们回去了吧?”韩烁宇说道,“天亮了再来看看。”

“怎么可以这样子呢?齐天天是因为我们才过来的,如今他被女鬼带走,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管他的死活,自己回去呢?你说是不是?”我一本正经。

我真的只是为了齐天天吗?我不禁扪心自问。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其实也不尽然。

这些年习惯了在爸妈预设的轨道里机械地活着,如今冲破了桎梏,天生的野性和被压抑的好奇便犹如洪水破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此时的我,对之前毫不在意的另一个世界,充满了猎奇之心。更何况我天赋异禀,能见常人之不能见,自然有些有恃无恐。

“反正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让我找到他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韩烁宇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你干嘛还要来?那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呗!”我对他的消极态度很是不满。

“坦白说,齐天天怎么样了我管不着,可是你李依依是我的人,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只要你不回去,我就一定不会回去,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到一起。”韩烁宇说道。

真是个耿直boy,一点儿假仁假义、道貌岸然都没有,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如此露骨地对我表白。

天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如此人品满格、魅力爆棚呢!

这话听得我内心无比温暖,眼泪不自主流了下来,我突然停住脚步,转身一把抱住韩烁宇,低声说道:“烁宇,对不起,今天我三番五次对你动手,对不起,我对你的爱有所保留。”

韩烁宇淡淡一笑,道:“何必太在意谁更爱谁呢?只要我们彼此真心就好了。”

阴风又起,一个身影突然闯出,与我们擦肩而过。我骇了一跳,还来不及看清,那身影便迅速转入旁边的巷子里了。

我赶紧追了上去,韩烁宇先有些莫名其妙,但一眼望去,立马脸色大变,毫不迟疑跟了上来。

那身影长发飘飘,一身血红紧身旗袍,细看时,她根本不用跑的!而是贴着地面,被一阵阴风吹拂着,飘飘然前行!

看背影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鬼!可是,齐天天现在又在哪里呢?现在,恐怕那女鬼是唯一的线索了吧?

那孑然孤影,凄凉身段,让我兀自生出一种悲凉的心境来。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而这孤魂野鬼,茕茕孑立于世间最阴冷处的岁月,却不知是何其漫长!

转过巷子,女鬼径直溜进了一家小店铺。我们也跟着来带了小店铺前。

店铺上方,是一块陈旧的木头招牌,像是被烧过一样,黑乎乎的,显得古旧而残破。

招牌上用鲜红的油漆写着“罗曼蒂克咖啡”几个行楷大字。油漆过于饱和,从笔画上淌了些下来,乍一看,仿佛那些字都在淌着血!

招牌下方,挂着一串串灯笼,昏黄的灯光从惨红的灯笼罩里渗了出来,在地上投影下斑驳的碎影,将这古旧阴森的店铺映衬得更加恐怖骇人。

“依依,我们,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韩烁宇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这也不怪他,因为连我这个与异界有着某种冥冥中的关联的人,都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恐惧。

“当然咯。”我扬起下巴,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颤抖的声线和不自然的表情却将我出卖了。

我壮着胆子往里走,韩烁宇见我进去,一点儿也不迟疑跟了上来。

那店铺被惨白的屏风分割成若干小隔间,透过屏风可以依稀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桌子,四面沙发。

雕花木桌上有一盏古旧的油灯,造型各异,却都是名不知名的怪兽,各个张牙舞爪,从口中喷出幽蓝色的火焰来。

幽蓝的微光闪闪烁烁,在屏风上投下跳跃的恍惚的影子,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灵,在这店铺里四处飘荡。

店铺的一端,有一张吧台。吧台上凌乱散放着些瓶瓶罐罐,却都是古陶旧瓷,看那成色,颇有些年头。吧台后的酒柜上,也是些古老的陶瓷瓶罐杯碟一类,零零散散,杂乱无章,仿佛许久不曾打理。

酒柜上悬着一个浑圆的挂件,格外引人注目。一朵奇异的花儿被精雕细琢的纹饰一圈又一层包裹着。那花,应该是石蒜科的,红花石蒜。

红花石蒜,又名曼珠沙华。在传说中,它还有一个凄美的名字,彼岸花,是开在冥府的奇花异卉!

整个吧台被那一朵幽冥之花衬托得格外诡异。

吧台后面有一道门,破旧不堪。门扉洞开,黑漆漆一片,仿佛门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属于幽冥的世界。

我和韩烁宇随便找了个隔间坐下,一阵凉意袭来,韩烁宇说道:“要不,来一杯热饮暖暖身吧。”

“嗯嗯。”我点点头。

韩烁宇扯着嗓子喊道:“老板,来两杯咖啡。”

四下俱静,韩烁宇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我们两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我们屏住呼吸,面面相觑,几乎听得到彼此砰砰砰纷乱的心跳。

过了许久,才从吧台后的门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每一步都带着回音,沉重而迟缓。

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道诡异之门。门里一片幽黑,深不可测,仿佛空无一物,又好似别有洞天。

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们整个心弦都绷紧了,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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