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这词一直在政治上互相扯来扯去,咱们这里说起来极容易被贴标签。我对政治一无所知,不想介入这一领域,只引用这词意,从最小范围内和直白地理解。
某国或某集团提出一个价值观,只要得不到全人类---至少是绝对多数人的认可,它无论如何称不上“普”吧,政治家把这个作为口号向对手喊出就更难得到认可了——政治注定是代表局部集团的利益。但即然所有人类都一样作为一个物种存在于这一世界上,共通的价值观不会没有,只是表达方式或叫法的问题,它其实就是道德底线,并不是作为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政治上各样的争吵似乎只是用了这‘普’的名兜售着并不算靠“普”的主张。老子的‘名可名,非常名’真是一语说尽此中奥妙。
我是一直相信世间存在着被所有人普遍接受的价值观(就表达为“普世价值”吧),诸如善良、正直、包容、悲悯之类,它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只有满足“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才算“普世”---这话放在社会科学上理解解又要闹笑话,所以我觉得普世价值应是个信仰的概念,若用上科学相对论,世上就无所谓有“普”了。“‘信仰角度’上的普世价值是否存在?”---如果这是个问题,那下面就是废话。
我常觉得人未必非得偏执于某一派别或宗教,但信仰却是需要的,如宗教情怀,或进一步叫普世情怀,做人才会有点高度和格局,才不至于在某些因素影响下皮白的人对皮黑的人百般刁难,A国人看见B国人不管认不认识都想踹他几脚---居然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对的。
政治本身的复杂性和对语言理解上的巨大差异,无形中使许多十分直白简单的东西变了味,很多美好的东西就常常被心怀不轨的人拿来大讲条件。所有东西都有分寸,如相对论---这是被公认的真理,这在工业产品上大体是有道理的:多一寸太多,短一寸太短,要刚刚好。但用在衡量人性上,往往因此坏事!因为度永远是不容易把握的。东郭先生和暖蛇的农夫作了千古的反面例子,没人认可他们过了度的善良。正如对莫泊桑小说《项链》的理解,我们更多地是觉得女主人虚荣,而对她的诚信和善良不大提及。东郭和农夫现在应该是很少的了。这类人与动物相并提的寓言虽是有道理,却也难免带了些误导。若是东郭与西郭或农夫与少女大概就不致如此---前面躺着个不省人事的人,按我们的观念必得先算算他被救醒后是否会反咬我们一口?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们是把这话理解得太透了,而世界上许多事情虽必有缘固,但却未必都能道明,就象宗教情怀。世俗层面的价值观都难免附带了太多的尺度和算计,永远只能停留在名利的层面,瞻前顾后,唯恐越矩,但若是以为象善良,包容,感恩,悲悯这样的理念也加了条件,人的精神世界就永远不会超脱,就如用科学相对论的名义把信仰画了个圈,好象在国情条件下什么都可以与众不同,于是有许多在中国习以为常的观念放到大格局下就成为怪胎,而我们还是振振有词。我们找不到世间有个东西可以不假思索奋不顾身地去追求,我们教训太多,需要权衡盘算,这是我们到死都活得纠结的根源。
我相信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足够聪明。中国自古是讲究谋略的国度,如今的商业社会更是谋略到极至。“无巧不成书”是农耕时代民间故事的编写秘决,现在要改成“无谋不成剧”了。无论宫斗,刑侦,穿越,玄幻,一出戏下来几乎离不开算计二字。象阿甘这样不懂得给良知设条件的傻瓜在中国是不会被看好的,更编不出故事。眼下热播的某反腐剧其间的每一个角色都聪明到极至,在这样的一群精英下,腐败的土壤是肥沃的。按照我们当下的观念来教育孩子,也许个个都聪明绝顶,也许都足以成为某剧的某一个角色,但这样的一群人只会让世界复杂到没有朋友。
大道至简,能称上普世的东西必是妇孺都能明白的,而且自古存在,不需要高深的专家做深奥的阐释,如今为何仅仅成了精英人物的争吵噱头?‘普世’二字反成了百姓的避讳?只是因为文明进步让它越来越多地附上了条件的枷锁,反而让人认不出来了。
是否相信并践行这样的普世价值,大体是反映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集团……的格局的?。正如看待这样一个问题:爱世上所有的人——不管他贫穷和富有,不管男人和女人,不管老人与小孩,有没有可能?
不太容易,但相信这是可能的——这是我的态度。
佛道上有称为‘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认识层级。我想只有普世情怀才能让人照见众生,它就象人性金字塔顶端的一颗明珠,是人最接近智慧和神性的地方——佛说的‘大自在’,若仅仅因为不易够得着就以为它的虚无,那人类只能永远在自己划定的世俗牢笼里摸爬。
高世麟(2017.04)本文发表于《海峡时报》总第1364期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