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午夜,秦战正在灯下夜读,小安打着呵欠跑过来:“爷,天冷,早点睡吧!”
“困了你就先睡。”
“不是,爷,您天天这样熬,身体该受不了……”
“我一个习武之人,身体会那么差?”
“……”
过了半晌,小安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灯油不多了,您还这样熬下去,咱后半月每天晚上起夜都得摸黑了……”
秦战这才抬头:“那……睡吧。”
这个很小的房间里,放了两间简陋的木床,床上是粗布被褥。被子在这大冬天里显得有点单薄。
虽然陈旧了一些,但小安勤快,屋子里尚算干净整齐。
秦战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只要一静下来,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冬日的夜晚总是特别的宁静。灭了灯没了惦念,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小安的鼾声。
这头猪!他打鼾的声音居然是拐着弯儿的!
睡不着的夜晚,秦战总是会想念丽姬娘娘,想念他的父王,想念他的公子府。
甚至,还有那个和他前世可能有仇的沙漪清……
想念她干什么?一个粗鄙的市井女无癞!一个掠人钱财小偷!一个有胸无脑的蠢蛋!
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我秦战记得呢?
可我就为什么偏偏要记得……
第一次见她,她穿着红嫁衣,出现在海里,像个来讨债的溺死鬼!
第二次见她,她穿得正常点了,如果没记错,是一套淡蓝色的衣裙,在醉仙楼。她大吃特吃狂吃海吃,像个刚越狱的饿死鬼!
最后一次见她,她穿青色裙子淡蓝衣衫。没有很漂亮,她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顺手一抓,都能牵回来仨!更可恶地是她居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理解我“顺便”救她的苦心也就算了,居然说什么东西已经还给我了,我跟着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
疯丫头女无癞女神经你想多了!就你这样,除非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对你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记得她就是因为讨厌她!反正这女人最好别再落到我手里,我……
想了想,最毒的就是把她嫁给王宫里倒夜香的老太监了!
想到这里,秦战似乎看到沙漪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在老太监后面倒马桶,禁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果然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看着话少颜值高的秦战,你是不是太腹黑了一点?
……
第二天早上,他还没起床,门呯的一声被踢开了,府尹大人的千金涂娇和她的丫鬟绿珠出现在门口。
她的红色斗逢上落满了雪,大清早的,看来外面一定又非常冷。
一进屋,涂娇就嚷开了:“哎哟嗬!两头死猪,居然还在睡!”
秦战不想理她,一转身面对着墙壁装睡。
“别装死啊!姑奶奶可有的是招对付癞床的人!”
“涂巫婆,我说你能不能像个母的一样稍微矝持一点啊?我和我家公子两个大男人在床上睡觉,你这冲进来是打算陪睡啊?”
“死太监!你也算大男人?你嘴巴干净点啊!小心本小姐用针线缝上你的嘴!”
说完涂娇就真在屋子里找针线盒子。
小安害怕了,马上改了画风嘻皮笑脸地说:“不劳你费神,我自己闭上就是!”
涂娇得意地一笑:“算你识相!绿珠,把木炭拿进来!”
这才发现,绿珠累得跟一条狗似的,一直在门口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后是一个大筐,筐里是木炭和一个油壶。
“哎哟!我和我家公子赤身裸体的,也没办法起来道谢。这大冷的天儿,您二位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这么早就给我们送东西来了,真是辛苦!”
正愁没有灯油呢,油来了,小安心情一好,嘴上就抹了蜜。
“两个登徒子!睡觉居然是赤身裸体!”
“娇娇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明明是道谢,你干嘛只听到了话的前半截?再说了,我们在自己被窝里赤身裸体,咋就成了登徒子?您还是回避一下吧……我尿急,得用下夜壶!”
“你……”
涂娇本来这就想出去了,走到门口却突然回来了:“偏不走,你尿急,撒床上啊!”
“……”
倒是门口的绿珠等得有点急了。
“小姐,您再不回去,万一老爷发现你又超额给了四公子木炭和灯油,会骂你的。”
“……催催催!催个鬼?养俩头猪还不能让它冻死呢,老爷知道了又怎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涂娇这只会汪汪但从不下口咬人的狗如果脾气没那么臭,也还算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长得吓不死人,不过人家有内在美,典型的豆腐嘴,刀子心!
哦不,刀子嘴,豆腐心!说反了。
待涂娇和绿珠叽叽喳喳地走远了,秦战和小安都起了床。
小安边生火熬粥边说:“爷,这巫婆是不是喜欢你啊?”
“不会吧?”
“会!爷您长得比西门庆都帅,不喜欢你的女的都是瞎的。”
“滚!”
本来想拍下马屁,奈何举错了例子,又拍到了马腿上。
小安,陪秦战读书那会儿,你都干吗去了?
……
“呯!”门再一次被人踢开,小安正想发作,来人说:“四公子,府尹大人叫你去一趟!”
完了,是不是木炭和灯油那点事东窗事发了?
小安赶紧卖了涂娇:“差爷,这木炭和灯油不是我们偷的,是府尹千金涂小姐偷来送我们的。”
涂老爷娇惯这巫婆,他父女俩想来是不会有大冲突的。
衙差笑了:“不是这事,是长盛来涵乞求皇上允四公子还朝,皇上点头了。”
还朝?!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差爷,你没听错吧?怎么会突然叫我们还朝?”
“听说长盛大王病得很严重,皇上宅心仁厚,希望成全长盛大王的舔犊之情。”
“嗯,吾皇万岁,万万岁!差爷你也至少也一百岁!”
小安拍马屁历来是见缝插针。
他转身狂叫着对秦战说:“爷,我们要回家了!”
秦战却锁起了眉头:“难怪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原来,父王突然病得这么重。”
秦战到了府尹那里,涂老爷依例给了他一辆马车两个兵,算是给他出境提供了保障。
出了府,绿珠叫住了他们。
小安看了看绿珠身后:“巫婆怎么没来?你俩不是一直都是穿连裆裤的吗?”
“无耻!”
好吧,得承认,小安这话有点欠揍。
但绿珠显然没空揍他。扔给他一个包祔:“我们小姐说了,如果你俩穿得破破烂烂的回去,显得我们临南国小气了,小姐打赏纹银三百两,你俩拿去置件像样的衣服,剩下的做盘缠吧。”
哎哟——真是替国家体面着想?
“巫婆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巫婆……”
“滚!”
绿珠看来挺反感这小安的。
她转身又对被派去送秦战的两小兵恶狠狠地说:“好好保护四公子和安公公,不许觊觎他们身上那点财物,不然你们回来就死定了!”
“绿珠姐,瞧你说的,我们哪敢啊!”
“谅你们也不敢!四公子有什么闪失,你俩都和小安做同行去!”
“……”
临行,秦战对绿珠一拱手:“转告涂娇:多谢!”
“算你还有点良心!”
城门楼上,涂娇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不禁流下眼泪。
涂老爷拍拍女儿的肩:“他是长盛的公子,长盛不服临南的统治已经很多年了,时局渐乱,娇儿,你和他没结果的……”
“爹,你想多了,是风太大吹痛娇儿的眼睛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