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公子既然到了,为何不现身。”
痕远翩然越过窗户,这等鸡鸣狗盗的事情在他做起来也是潇洒风流,那如星的眸子格外晶亮,通身气派也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学得来的。
他走到华笙面前,将雪白的貂裘盖在她肩上:“特意命人为你缝制,春寒入骨,小心受凉。”
华笙抬起头笑靥无边,娇嗔答谢。
入了院内,他继续教她武功,剑锋依旧犀利,身姿翩若惊鸿,动若游龙。
她却有些力不从心,十分疲乏。
“剑术需要三个字,快、准、狠!”他离了她,径自舞动起来,?剑气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庭中,时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
一招舞尽,瞥见华笙意兴阑珊,痕远终于停下了舞剑:“你今日似乎……”
话未说完,华笙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帕子将嘴捂住,咳嗽起来,仿佛要咳出肺来般剧烈咳嗽。
她趁痕远不注意,看了眼帕上染上的血色,急忙将帕子收于身后。
“你……”痕远很是吃惊,却并未注意到华笙收绣帕的动作,“你还好吗?”
华笙点头,笑得很是灿烂:“痕远公子,莫不是担心华笙身体?”她扑哧一笑,满园春色,“小伤寒罢了。”
痕远皱了皱眉,总感觉有哪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进屋休息会吧。”
“好。”
两人进了屋,屋内很暖和。
说来,这公子也是奇怪,每次来这烟花酒楼倒不像是寻花问柳的,而是来陪她静坐。和陪了华笙十几年的小太监一模一样。
她侧脸将下巴支在手上,一直盯着他望了半响,看着他不安的晃动几下,与她四目相对煞是脸红到耳根,红得脸耳朵上那和痣都要找不到了,那是怎样一番好看的光景啊。
“小杜子。”她轻声唤他。
他望了她一眼,很是吃惊,显然被那声小杜子惊吓到了,他仓皇起身,匆忙告辞。
望着他逃窜的背影,华笙眉眼弯弯。
痕远就是小杜子,敌国的二皇子,她早该料到的,从他们相似的身形,从他们相同的动作,还有熟悉的轻功步伐和他耳边那点淡淡的痣……
他们本是同一个人。
华笙实在有些想不到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居然不是太监,而是皇子。
想到自己每日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由他伺候着入睡,又每日在他面前沐浴更衣,由他服侍着净身。
不知为何,捂着脸,红透了脸颊。
有几分懊恼,有几分羞赧,还有几分……欢喜。
是了。
痕远是小杜子。
那么,失身那夜便是小杜子占了她的身子。
也许,一切皆是命定,一切都是缘。
小杜子,痕远。华笙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一丝甜甜的笑容划过。
第二日一早,华笙心情甚好,便出了门,往西市逛逛。
到了中午,疲乏了,便打算进酒楼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酒楼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华笙便随意寻了处地方落座。
小二跑过来为华笙上茶:“这位小姐,您吃点什么?”
华笙点了碗阳春面,小二道声稍等便跑走了。
从桌上拿过筷子,却在这时听见邻桌的议论。
一男子道:“最近京都还真是热闹。昨个儿蔺大将军娶妻,原本好好的一个婚礼,却没想到有人来砸场。”
另一男子:“谁啊,这么大胆子?”
那男子道:“可不是么,来砸场那人身份也是不凡,听说正是近日传言被赐婚给李将军之子李尚楠的六公主啊。可真真是一段孽缘。”
另一男子很是惊讶:“居然是六公主!”
男子道:“可不是嘛,那六公主可真是绝色啊,往那厅中一站,酸楚楚地落几滴眼泪,再娇媚地问那蔺将军,你为什么不要我。哎呦喂,我见犹怜啊。”
“客官,你的阳春面。”这时,小二端了面过来了。
“谢谢。”华笙接过面,边吃边听邻桌的议论。
男子:“当时真是,那六公主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还把前不久处死的九殿下给搬出来了。问蔺将军什么,当日有小九在,你不肯娶我,那今日又是为什么?提到九殿下的时候,那叫一个愤恨啊,咬牙切齿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一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华笙手下经不住一抖,面汤荡开一层涟漪,一圈圈往外扩散。
华笙忽然没有了吃的兴致,付了账,匆匆离去。
怡香阁依旧是热闹,连白天都还开着业,丝毫不输于夜晚。
见华笙进门,芳姨忙迎上来,脸色焦急:“我的姑奶奶,你去哪了?阁楼上有位公子在等你呢。”
是痕远吗?心下有几分雀跃。
华笙道:“我马上过去。”
入了阁楼,一位公子正坐在桌旁,背对着华笙。
“痕远!”华笙眉眼含笑,在看见那人转身时却愣在了当场。
不是痕远。
“华笙姑娘,小生知道,就这样冒昧上门来寻你不好,可是小生真的没有人可以求助了。”
是李尚楠。
只听他道:“姑娘,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可否随我离开?”
华笙愣了,鬼使神差地问着:“去哪?”
“总之,离开京都!”
只听他继续道:“皇上将六公主许配于我,可是……我并不爱她啊。所以我要逃婚!可是又放心不下姑娘一人,是以,想带姑娘走。”
华笙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阁楼上:“不可能的,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李尚楠很是不解,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替她赎身了。
只听华笙的声音悠悠的:“我尚有大仇未报,不可能跟你走的,你走吧。”
李尚楠呆了半晌,问华笙:“谁?你要跟谁报仇?”他咬了咬唇,道:“我可以替你报仇!动用我爹的势力。”
“不必了。”华笙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李尚楠急了:“到底是谁?你总要告诉我,这人是谁吧,若是寻常百姓……”
“蔺谙。”她声音刺骨的冷,话语里是浓浓的恨意,“你杀得了吗?”几分嘲讽,几分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