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女人很温柔,这点我不否认,但人总是对称生长的,她有多温柔就会有多冷酷。后来的我意识到这一点,就以为温柔的女人是洪水猛兽,也影响了我修行的道路。但在此刻,我只是沉浸在幸福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小白的推手作用,以致于这初衷只是用来对付龙王的机关,后来就成了著名的“炮烙”之刑。
331.死在炮烙下的凡人元神俱灭,永世不会超生。这是我在若干年后知道的事情。因此,炮烙之刑远比我当时想象的和后来看到的要残忍。而当时我还问小白,这样的残忍是不是有些过了?小白却反问,你能否体会一个女人那种孤立寂寞的感受,那种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也不能用理论解释清楚,甚至无法让人分担的一种虚弱状态,仿佛被人抛到半空狂抓空气无法自处的失重和跌堕。
332.而这种感觉,是由我当年的出走引起,并被龙王的袭击加重。我的罪责转化为我对小白的歉疚由我承担一部分,另一部分就附加在龙王身上转化为小白的恨意。但我不是女人,因此我不能领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当然也就不能给她避免失重和跌堕的安全感。我是大王,我不能又有谁能呢?因此我还是她的希望。
333.但在此时,身为大王的我却是个傀儡。这种处境,我已经经历了八年,几乎成为我的常态,我已经适应了。而她不能,她希望改变我的处境,或者是为我的尊严,但更重要的是她要拒绝那种女人独有的无法自处的失重和跌堕给她的绝望感觉。女人,总是表现的柔情似水,无比顺从,但其实,她们往往会成为引导者,而至阳至刚的男人,却总是成为顺从者。
334.因此,当司天台太师杜元铣拿着“妖氛秽乱宫庭,圣德播扬西土,要知血染朝歌,戊午岁中甲子”的反动民谣,在商容的助威下,到内庭再次让我除妖的时候,我虽然习惯性地想用好言把他们劝回去,但我突然就感受到小白的愤怒,那种愤怒与我潜在的妖气相互激荡,于是我在继第一次在朝堂上断喝发怒之后,又有了进一步的作为,——杀人。
335.我的理由是杜元铣妖言惑众。作为是让奉御官将杜元铣拿下,枭首示众,以正国法。我看到商容有些错愕,继而惊讶,接着就替杜元铣说情。语气不如以前那样装腔作势,说辞也不是直接反对我,而是要让我可怜其忠心,原谅其方式,从轻发落。而我不能,因为我原来只是自己的大王,而现在我是小白的大王。
336.后来后土娘娘跟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说每个人的身体中,都有一个私密的所在,就连自己都不知道。那里可能是湖面总是澄清,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着大地的挪威森林;也可能是张牙舞爪,穷凶极恶、不可一世的魔鬼。后土娘娘以为我展示了后者,在当时就用法力想让我回归理性,但没有做到。
337.紧接着又发生了梅伯大夫进内庭直谏的事。虽然她也知道梅伯进内庭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因为梅伯没资格进内庭,而且一开口就充满了火药味。但她还是希望我能控制住我那体内的妖气,即便不能接受意见,也不希望我再进一步,而我却毅然决然的决定采取金瓜击顶的方式来结束梅伯的性命。即便如此,她还没有灰心,直到小白从帷幕之后走出来。
338.小白用眼睛瞟了一下她后,便再不理睬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而我也同样如此。小白出来是建议采用炮烙之刑的事,我感受她内心的活动,她觉得是可以用炮烙的方式对待抓伤过她的龙王,就可以用炮烙的方式,来对待无视我威严的大臣。从为我的角度建议,我没理由拒绝,就答应了。
339.后土娘娘说,她看见我和小白内心交融的情真意切,知道她无论怎样也控制不了我了。但为天下苍生计,还是决定采用辞官的方式来威胁一下我。因为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我会顾虑到女娲娘娘交代的威压和我掌控朝廷的能力还不够的现实,而对她极力挽留,她也就可以做到既可以留下来指导我,又能展示她的价值,而让我有所顾忌。
340.然而我却没有给她机会,我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辞官要求。因为在小白面前,任务是无足重轻的。这是我当时的境界决定的。我只爱我游历过的东胜神州,因为其它州我都不爱;我只爱东胜神州的傲来国,因为其他国我都不爱;我只爱傲来国的花果山,因为其它山我都不爱。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继续下去,我会只爱我的小白,——这逐渐缩小的过程,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我的无奈选择。
341.后土娘娘,也就是商容丞相走了。他留下一句诗来表明自己的无奈,说“丹心难化龙逢血,赤日空消夏桀名”。他看着我的那种眷恋不舍、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让我心潮涌动,我突然感到有些酸楚,既为商容惋惜,也有些懊悔,觉得我的爱不应是一个逐渐缩小的过程,我应该有所担当,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将爱的地盘扩大一些。
342.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我还是要捍卫我那针尖般大小的地盘。将杜元铣枭首,将梅伯炮烙。十二个铜柱在刑车之上,就摆在大殿外面,十一个嘶嘶冒着热气,只有一个安静,那就是定海神针。我喜欢看他的安静,但后来才知道,这种安静中有一股杀气,别的铜柱只负责消灭被行刑者的肉体,而它却负责消灭被行刑者的灵魂。
343.在群臣面前,梅伯被剥去衣服,铁索缚住手脚。行刑官用力一拉,梅伯赤身抱住铜柱,大叫一声,顿时气绝,皮肤筋骨烤焦的气味弥漫九间殿,不一时,就化为灰烬。炮烙之刑的残忍,看得我都冷汗直流。更别说观看此刑的两班文武了,我悄悄看了一下费仲尤浑的脸色,费仲脸色煞白,尤浑已经瘫软地上,小便失禁了。只有一个人的脸色,很是庄重,庄重中还挂出不屑,甚至在眉梢处,还透出一丝丝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