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空都是一片金红,冲天的火光里,她披头散发,一边挥舞着双手挣扎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快跑!何生快跑!何生!何生快跑——”
何生快跑!——
“妈!”何生猛地坐起来。
寂静的黑夜里,只有她沉重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作伴。拿起床头水杯,喝了两大口水,后背和脖颈上的汗水渐渐冷却,这样炎热的夏夜,何生竟觉得一阵发冷,裹了裹夏凉被,脖子上汗水渗入褶皱的皮肤,又涩又痒的感觉渐渐密集,何生抬手想挠,接触到皮肤时又变成了重重的抚摸,她拿起毛巾,轻轻擦拭,感觉好了一些,闭着眼睛靠在了床头。
不知道多少次了,从这样的梦里醒来,同样的大火,同样的喊叫,同样的灼热感,这个梦逼真得好像是大火就烧在眼前,但每当何生觉得自己几乎下一秒钟就要被这梦靥吞噬的时候,又会被她的喊声惊醒,梦里从未见过她的样子,但是何生就是知道,那是妈妈。
你既然来了我的梦里,又为什么一次次带着大火,一次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不肯跟我说说话,不肯让我看看你呢?可是虽然这样,我也知道,你是我妈妈。我就是知道。
外面的马路上传来尖锐而冗长的刹车声,之后是砰砰两声碰撞。青年路上又出车祸了。何生打开手机,凌晨三点十分。有两条短信,一条是10086提醒话费余额不足,另外一条是夏氏集团的,通知周一上午九点上班。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何生干脆打开灯,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满屋子的狼藉实在是越看越生气,何生最终还是理所当然地叫来了王子、胖鱼和妖精帮着一起收拾,四个人忙了整整两天,收拾完了屋子,三个人又默契地一起对早就不知道塔罗牌放到哪里去了的王子来了好一顿收拾。
周一的一大早,何生对着衣柜看了又看,还是穿上了高领的T恤。化完了妆怎么看怎么别扭,又洗了脸,抹了点乳液就出门了。
北区的这套房子是姥姥生前买给妈妈的,一直由王子的父母代为保管,直到何生考上大学,才交给何生。也正是因为这套房子,王子的父母与何生的父亲彻底闹翻,何爸和乔心怡当初是想要收回这套房子的,王子的母亲拼尽了全力保住了,从此两家本来就因何爸与乔心怡再婚而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变成了不再往来,何生面对这套房子所有权问题的沉默态度,也让何爸一直耿耿于怀。何生曾经想过退让,但是王子的母亲李凤至告诉何生,如果不想让故去的母亲失望,何生这一生都要守好这套房子,这是何生母亲给何生留下的家。
何生对妈妈的概念就只有“井云”这个名字和一张照片,她拿到房子钥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妈妈的照片放大之后挂在了客厅。
多年来,对着照片想要找回记忆的希望已经没有了,但是偶尔说说话成了她的习惯。
出门前,何生看着妈妈的照片,比了一个V字手,俏皮地歪了歪头:“妈,我要开始工作了,祝我好运吧。”
何生迟到了。
一路上的红灯,堵得一锅粥一样的马路,何生除了着急,什么都做不了。她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一路飞跑,气喘吁吁地赶到22楼报到。夏氏总部大楼的电梯全部在楼道中间,通知短信中说出了电梯左拐靠窗。何生遇到了难题——她不分左右。关于这个问题,何生自己也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受到了后天刺激,总之,多年来这个毛病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困扰,比如现在这个时刻。
何生用了以往经常用但准确率不怎么高的方法——蒙。她第一反应是走左边,但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自己以前经常判断错误,于是,脑子一转,直接拐向了右面。
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上面没有指示牌。何生看了看隔壁是维修部,为什么这个办公区没有指示牌呢?门是虚掩着的,试着看了看,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趴在门上听了听,虽然听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里面在开会。
那就是了!新的员工第一天到岗,肯定是先开入职会议的嘛!何生很惊喜自己判断“正确”,同时又觉得很尴尬,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了,是该敲敲门进去道歉,还是悄无声息地进去默默找地方坐下呢?
何生决定选择后者。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弯着腰一只脚缓缓迈进——
“我强调过很多遍了,28楼29楼的对讲机不要用,尽量不要出声音——”保卫部长抬头就看到了何生迈进来的一只脚,明晃晃的小白鞋颤抖着缓缓前进,“谁!”
——夏氏集团的左右布局是绝对对称的,同左边策划部办公区对称的右边办公区,是保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