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鱼还是一直哭，何生把身上所有的纸巾都给了她，也没能止住胖鱼的眼泪。
何生心乱如麻，到胖鱼家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胖鱼，究竟发生了什么？”
胖鱼的头埋得低低的，彼时已是后半夜，她没有留何生住下的意思：“何生你别问了……我想自己待会儿。”
何生点了点头，胖鱼也没有看见。看着胖鱼进了家，何生长吁一口气，转身往小区外面走，准备打车。深夜的小区里路灯早已调成暗光，何生打了个寒战。手机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
“迟总？”
“你在哪里？”迟慕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平静的声音一如既往。
何生一只手裹了裹外套：“那个……我刚刚送一个朋友，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说着，已经走到门口。想问迟慕这个点钟打电话有什么指示，那头的迟慕已经把电话挂了。
小张从车上下来，看着何生笑得很阳光：“井助理！上车！”说着给何生打开了后门。
何生看看自己眼前神奇出现的迈巴赫，再看看小张，五秒钟之内脑子里已经把灰姑娘从穿水晶鞋到坐上南瓜马车的场景完整演绎了一遍。
“你要在这里站着睡着吗？”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童话。
“迟总！！”何生大吃一惊，看着后座上坐得稳稳当当的迟慕，“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嘛？”
“刚好……”迟慕刚想说“刚好路过”。
“井助理，你可得感谢我呢！”小张邀功一样抢先一步说，“刚才在公安局附近，幸好我看见你了！你跟你朋友推个电动车走着。是车坏了吗？我跟迟总说看看那是不是你，迟总肯定是怕你们两个姑娘大半夜不安全，让我一路开得慢点跟着你们呢！”
迟慕看了一眼小张，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说：“好好开车！”
“哦，好的迟总！”小张从主副驾驶中间的后视镜里看到迟慕尖锐的眼神，知道自己多话了，再不多说。
何生看着迟慕，裂开嘴笑了：“谢谢迟总！不过这么晚了，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
迟慕看了一眼何生脖子上的丝巾：“这里不是公司，没人看你，你可以解下来了。”真的很难看。
何生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围巾，慢慢地解了下来。
路过一个红灯，小张缓缓停下了车：“那个……迟总我可以说话吗？”
“……”
何生讪笑两声，缓解了下车内尴尬的气氛：“小张，怎么啦？”
“你家住哪啊？”小张内心对何生的回应简直感激涕零，“迟总刚刚说送你回家。”
“……”
迟慕心里暗暗地想下一步是不是需要考虑换掉司机了。
何生报了地址之后也不再说话，余光头头瞄一眼身旁的迟慕，还是一脸的严肃，微微侧身看着窗外。这家伙真的是个尬神！何生在心里说，明明今天是心地善良的老板么要送自己回家，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我又不会追你！
“你说什么？”
“啊？”刚才一不小心特别小声地叨咕了几句是不是被他听到了？何生心虚地说，“没什么啊，我是说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何生感觉迟慕好像在看自己，她不敢扭头去确认，可是就是觉得他在看自己。车里静得只能听见发动机小声地伴奏，何生脸渐渐热起来，干脆扭过头去看窗外快速向后的风景。
迟慕盯着何生的侧脸看了半天，才晃过神来。很多年前，那个姑娘也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这样的话。
八年前。他还在军校读书，和战友一起去平城高中完成新一届高中入学军训任务。
“迟教官你好！我是何乔，何必的何，乔木的乔！希望你用你一百~万根脑神经当中的一~根，记住我！”应该是提前想好的台词吧，背得磕磕绊绊，不怎么动听呢。
“我早就知道你叫何乔，还有其他事情吗？”他笑着说，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他甚至看到了躲在树后面不停探头看向这边的两个女孩子，应该是她的外援吧？小姑娘的小心思！
的确是早就知道她叫何乔了，踢正步的时候左腿总是抬不起来，每天向左向右转都要错几次，让他很是头疼，怎么可能记不住。
“那个……你能不能给我留个手机号码啊？”女孩子的眼睛明亮如星子。
22岁的迟慕有着明媚如阳光的笑容，他故作严肃地说：：“我们学校有规定，不允许和学员互留联系方式。”
“……这样啊……那好吧。可是，可是！要下雨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呢？”
“雨停了之后你就跟你同宿舍的同学一起下来集合好了！”
“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在你的方队，我谁也不认识……”小姑娘歪着头，带着倔强的眼神，用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口是心非的语气，对他说：“哎呀这什么无理规定啊给个手机号码怎么了嘛！你这样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我又不会追你！”
“不能给你。”
小姑娘转身离开的时候低着头，背影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惆怅与失望。迟慕想了想，还是说：“回来！”
姑娘回过头，他看着她，说：“你的手机号多少？”
她笑得一双眼睛如初一的月，弯成一条桥。那天下雨，他借了她的天蓝色雨伞。她说得一口极为地道的平山话，他给她发的第一条短信是：小平山，我什么时候把伞还给你呢？
8年前的那天，那个叫做何乔的姑娘看着这十四个字开心到整晚失眠。不枉她带伤参加军训呢——开学前三天她摔伤了膝盖。可千万不能让迟教官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本来正步踢得就不好还不分左右，他要是知道了她膝盖上拳头那么大一块伤口已经发炎了，军训肯定就参加不了了！
那就见不到他了。
迟慕心下一动，掏出手机，编辑短信给乔妮发过去。
“小平山，你在干什么？”
乔妮很快回复过来：“？”
迟慕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早点睡觉。
她大概是，早就忘记了这些遥远的事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