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明在自己的办公室开了一个三个人的小型会议，除了自己还有经理办公室谢主任和熊秀艳。
肖志明说：“小熊英语好，应变能力也很不错，估计这次GP公司派来的人还是上次到总部那几个，接待上的事情由谢主任亲自抓，涉及到安全方面的事情只能你们两人知道，绝不能泄密。安全局会派一个人参加进来，对外就说是总部接待办的，小熊的任务，一是寻找机会，二是将安全局的指令及时汇报给谢主任，由谢主任协调所有部门积极配合。”
GP公司这次来了三个人，总监没来，技术经理和两个工程师，飞机降落到省城，谢主任带着熊秀艳和安全局的人到机场接人。
熊秀艳介绍了己方人员，将谢主任介绍为“公共关系部谢经理”，安全局的人为“公关部马先生”自己为“公关部熊小姐英文名‘Linda’”。
美方人员对熊秀艳一口比较标准的美语比较好奇，先猜是不是在美国留学，后猜外语大学高材生，当听说只职高学历，完全靠自学，三个人都发出赞叹。
熊秀艳从学英语谈起，谈到了美国电影、音乐、名胜古迹、美式生活，让美国人再次惊奇，一个从来没去过美国的女孩，对美国的历史、文化的了解甚至比很多美国人都要多，而这些都是通过英语学习资料和网络获得的，车程两个多小时，四个人聊得很开心，而谢主任和马先生英语能力不够，插不上嘴。
美国人要求把车直接开进装置，换上GP公司的工作服和安全帽，肖志明带他们参观讲解，到下班时间差不多交流完毕，晚餐安排在石化宾馆。
酒席开始前美国人提出喝不惯中国的白酒，想改喝葡萄酒，谢主任介绍茅台酒是中国最好的酒，国宴都是喝同样的酒，一瓶下去都不会醉，但美国人态度却比较坚决，而主人们的盛情实在难却，正有点僵持的时候，熊秀艳帮美国人说话了：“美国朋友今天长途飞行，已经很疲劳了，喝高度酒不利于恢复，明天还有紧张的工作要完成，我今天斗胆请领导们放美国朋友一马，要喝，我们改天再喝，可以不。”
领导们当然也是通情理的，改喝中国的葡萄酒，谢主任不忘加了句：“中国的葡萄酒比白酒可就差远了，也比不上你们加州的葡萄酒，改天你们一定要喝一下茅台酒，不喝就白到中国跑一趟了。”
王恩茂去了总部，肖志明代表公司领导坐主位，美国人紧挨主位，熊秀艳作为翻译紧挨美国人的席位，其它人按职位依次排开。
席间有人问美国人：“中国工厂与美国工厂主要是哪些区别。”
美国人答：“主要是人数，中国工人比美国至少多两倍。”
肖志明回话：“美国人口少，中国的国企要解决大量的就业人口，就业无非三种方式，一种是国家养活你，国企、公务员、军队等属于这类；一种是老板养活你，私企属于这种；一种是自己养活自己；而中国改革开放前私企很少，国企一直是解决就业的主要渠道，当年大庆油田号称一百万人，当时觉得了不起，现在觉得好恐怖，养活这么多人企业哪里还有效益？所以中国的国企不是愿意人多，是没办法，美国企业不养闲人，我们却必须养。”
肖志明直接用英语讲的，美国人赞扬地不断点头，认可这样的解释。
肖志明接着说：“美国朋友客气了，其实我觉得中国工厂与美国工厂主要区别倒不是人数，我觉得敬业精神才是最大区别，美国无论工厂的工人或者打扫卫生的大妈，工作起来都可以称作一丝不苟，没有马马虎虎了事的，我们在这一点上还有很大差距。”
这段话是用中文说的，熊秀艳进行了翻译，美国人为肖经理的真话一定要敬他一杯。
“不过，我们中国人一旦敬业起来，拼命的态度是美国人不能比的，美国人不愿意加班，我们可以任劳任怨加班加点，效率比美国人高，像油改煤这样的工程，美国人从建设到开车要搞三到四年，我们两年肯定搞起来，真有需要，一年多也可以拼出来，中国高速经济增长都是这样拼出来的，你们美国人也不得不服。”
这句依然说得美国人不断点头，频频敬酒。
酒席结束的时候，谢主任安排美国人在石化宾馆就宿，这次美国人比刚才拒绝喝白酒的态度可坚决多了，一定要回省城，就宿于外资酒店，不惜回奔两个小时，明天早上再加两个小时过来，等于少休息四个多小时，主人们又是一阵劝，不愿意住石化宾馆，住市里的高级酒店为什么不可以？但是美国人不同意，非要住省城才有的国际连锁酒店。
熊秀艳再次挺身而出帮美国人说话：“人家住酒店不花我们一分钱，美国人身体好，愿意辛苦跑，领导们就同意吧，我们在美国不也是住自己选的宾馆吗？不也比较远吗？”
熊秀艳的伶牙利齿再次帮了美国人的忙，在送美国人上车的时候，美国人非要给她三个拥抱不可。
第二天美国人将设计方案在经理办的小会议室用PPT加投影机进行了展示讲解，南湖石化提出一系列问题，为解答这些问题中美双方的人索性来到将来煤化工的工地上进行现场勘察，美国人只看了几眼就指出这块地长度不够，东边有自备电厂，西面有旧装置，都是无法挪动的，只有从长度上想办法，偏偏南边顶着职工生活区，北边顶着一条环城公路。
美国人的情绪受了建设用地的打击，晚上婉言拒绝了中方的宴请，下班就坐了石化安排的车往省城去。肖志明及其它人也很担心建设用地，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无从谈起。打电话给王恩茂汇报，王却轻描淡写：“地完全不是问题，万一不行，把装置整体搬迁，我找市里拿块地，无非增加一些预算，目前你们抓紧时间做方案，趁美国人在，所有细节问题都尽量照顾到。”
这天肖志明、安全局刑副局长、马先生、谢主任、熊秀艳五个人一起在石化宾馆共进晚餐。
马先生说：“老外的电脑和手机型号都已经弄清楚，电脑比手机价值大，所以我们的目标是先拿到电脑。他们警惕性非常高，显然是有备而来，好在，小熊的表现非常好，已经建立初步的信任，有信任就有希望。”
“不着急，连我们都不知道项目能不能合作成功，美国人更加，这次不会把核心的东西带过来，小熊慢慢建立信任，等正式商务谈判的时候争取抓住一两次机会，原则还是我们商量好的，要做到不留痕迹，宁愿什么不做，也不能打草惊蛇。”刑局长接着说。
“这次还是有很好的参考价值，这次我们在会议室装了设备，但这种公开场合只能抓些皮毛，下一次我们要从宾馆入手，省城的几家外资宾馆都要考虑进来，他们下一次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我想应该在一个月左右，现在主要不是技术问题，主要在于我们内部协调，你们的工作不能停，哪怕项目谈不成也不能停，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这个原则不变，一旦成功，将为国家节约大量资金和时间，现在花些小钱，值得！我们石化全力支持和配合。“
“那好，我们回去抓紧时间布置，工作做细，有情况随时沟通。“
第三天，中美把重点放在煤上面，南湖石化把自备电厂用煤的各种数据提供给美方，对比美国工厂用煤数据，发现相差比较大，尤其含硫量，中国煤要高了几倍，解决这个问题无非两个方案，一、美方重新设计以适应中国煤质；二、在中国南方找一种与美国煤质相近的煤。
中方提出两条腿走路，修改设计与找煤同时进行，美国人提出他们的顾虑，在没有落实新的建设用地，整个商务谈判的结果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做设计，设计费谁出？而且为了适应现有南湖石化的工艺和设备，需要修改的远不止一处，尤其建设场地关系到管线布局，这个基本点没有落实，设计如何做？做了，如果项目没有成功，会不会白做？风险如何承担？一系列的问题摆在面前。
肖志明首先肯定地答复建设用地完全不用担心，中国的土地不像美国，非私有而国有，煤代油是国家审批通过的重点工程，一旦立项，就会调动所有资源来完成，包括建设用地，我们会很快解决这个问题；关于设计费，在项目整体合同没有落实的情况下中美双方可以先签一个修改设计的合同，预先支付这笔费用，哪怕项目没有成功，也不会让美方白干。
最后肖志明总结说：“我们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赶时间，NB公司介入很早，已经领先很多，GP如果还按部就班，以你们美式效率来做这个项目，等于将合同拱手让给NB，两个月以后，我们将在总部评定两家公司的方案，给GP的时间只有两个月，积极的态度不一定取得积极的结果，但消极的态度一定只会得到消极的结果，希望美方认清形势，在全球包括美国自己都在打压煤化工的时候，唯独中国，因为国情，还在大规模地上马，GP的国内业绩，我们是知道的，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这次我们主动把机会送给你们，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如果贵公司不积极配合，我们将会选择其它公司。“
肖志明的话连中国同事都觉得咄咄逼人，何况美国人？从罗伯特经理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番话远远超出他接受的范围。
肖志明的态度并非临时起意，昨天晚上与呆在总部的王恩茂通了一次长电话，王说了几个意思，一、这个工程是他们求我们，我们是老板，他们是打工仔，身份要有自知之明，没有自知之明，就把他们的自知之明逼出来；二、必须给美国佬施加压力，不拿鞭子抽他们是跑不快的。三、掌握分寸，时时刻刻把NB这个竞争对手抬出来，虽然现在我们与GP实际是捆绑在一起，他们成不了，我们也成不了，但是外表要做出我们可以随时把GP抛弃的样子，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们其实是孤注一掷在GP身上。
技术经理罗伯特错愕的表情僵持了几秒钟之后稳定了情绪，说：“很抱歉，我没有权限现在答复，因为时差的关系，要等到晚上，我们与美国总部取得联系，我会把肖经理的意思完整地传达，明天早上我们一定给出答复，谢谢！”
第二天的会议，美国人从言行举止到实际内容都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主动找中方要了南湖石化装置的设计图纸，准备马上进行工艺对接和修改设计的工作。
中方抓紧时间找煤，把煤参数下放给自备电厂的煤供应商，要他们以这个为标准提供煤样品，对于煤商来说，煤化工一旦上马，煤的消耗量将是现在的好多倍，一旦自己的煤被选中，将得到一笔大单，受利益的驱动，一个个非常积极。
美国人呆了五天，最后一天晚宴终于客随主便，喝了茅台酒，美国人的评价是比伏特加好喝，以为喝的是低度酒。
熊秀艳在送机的路上，跟美国人提出如果下次有去GP公司的机会，请他们帮忙发一个邀请函，本来作为非技术人员，到美国出差的机会基本没有，但是GP公司邀请的话，应该没问题。罗伯特经理咨询了边上的谢主任，谢主任说：“作为翻译和秘书，小熊还是可以做很多工作，如果GP愿意邀请，我们也不忍心阻拦。”于是罗伯特同意由他亲自写邀请函，熊秀艳高兴地在罗伯特脸颊上吻了一下，惹得其它两个美国人也索吻，熊毫不吝啬，每人一个。
煤样品源源不断送到，与美国煤最接近的是北方露天煤矿的煤，而南方煤矿的几十个样品都让人失望，北方煤长途运输到南方，运费高损耗大，不如改进生产工艺和增加设备投资，设备一次性，而煤却是长期消耗。
于是坚定了修改设计的路线，GP公司开始着手修改设计的工作，但整体设计还要等中方落实建设用地的消息。
王恩茂从总部回来，马上组织领导班子开会，大家分析各种方案的利弊，找一块新场地将旧装置整体搬迁，搬迁费用和安装费用不低，老装置运行这么多年，经不起折腾，搬迁以后能不能正常运行谁也不能保证；在旧址上扩建，北面的环城公路不可能推倒重来，剩下的只有南面，生活区与生产区之间将近两公里的地段，如果把新装置放在这里，最大的问题是，离生活区太近，污染，环评，职工和村民的反对情绪几乎无法调和。
原先只讲到南湖石化的职工，如今不能不提及光明村的一千多村民，在还没有南湖石化这个称呼之前，这里原本的名称叫“光明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发展石化工业，把光明村的地划拨给了南湖石化，大部分村民移居到了隔壁的前进村，只留了不愿意搬走的几十户，这几十户处在工厂与生活区之间，也就是说，离工厂最近的其实是他们，最近的离南湖石化工厂大门只百十来米，当年都说工厂来了，离的越远越好，这些人坚决不搬，其原因，有因为财产，比如自己的鱼塘在这里，没有被征用，不补偿，当然不能放弃；有因为感情，住了这么多年，舍不得走；而极少有眼光的，做了靠厂吃厂的打算。这部分人当年可被认作傻子，在市场经济还没有启动之际，靠厂吃厂被大多数人认为“意想天开”。
当时的几十户，如今发展到一千多人，石化职工反对煤化工，那是因为知道消息，先起来反对，当职工搬走之后，只剩下村民，如梦初醒的村民们必将义愤填膺，他们可是从靠厂吃厂的构想起步，跌打滚爬这么多年，拥有极其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如今石化的小辫子再次被抓住，在当今纸醉金迷的年代，不捞个盆满钵满的，休谈罢手！石化职工毕竟属于自己人，多少受纪律约束，这帮人闹起来可就无底线，堵路，堵门等手段层出不穷，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又将上演！此问题必须当作头等大事加以讨论。
会议整整开了三天，最后王恩茂做了决定性发言：“时间紧迫，研究院和北原分公司最近非常活跃，简直是蠢蠢欲动，知道我们南湖要与GP合作之后更加要命地催，我看就用生活区边上这块地，让美国人先干起来，综合考虑，与其搬迁生产区不如搬迁生活区，我马上到总部汇报，讨论一个周全的方案，只要彻底解决问题，只要将来装置能够成功运行，再大的代价，该买单的我们买。”
“我要着重强调，这次会议内容严格保密。好在当年光明村没有那么大的地皮，小学和中学放在了前进村，只一条马路的距离，却为我们节约了大笔资金，现在学校虽然归地方了，真要搬迁，政府不放我们一点血是不可能让你搬的，我们的新生活区肯定选在附近，职工上班子弟上学，一出动就是几十台通行车，选在市区，堵得动弹不得，肯定不行，如今附近都成了城中村了，你要征收人家的地，一前一后等于两个光明村的村民需要我们安置，加上生活区的职工和家属，那么多人。旧房，计划经济年代的产物，地皮和建房成本很便宜，现在只怕花当年二十倍的钱也做不下来，一旦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搬迁计划，各种名堂给你玩尽，我们的单，会变得无穷大，所以一定要保密。”
会议结束，王恩茂与李锦生通电话约好第二天上午面谈，经理办马上订了晚上九点的头等舱机票，王在石化宾馆匆匆吃了晚饭就往机场赶，下飞机后总部的经理办派人接机，下榻在内部宾馆，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进入李锦生的办公室，李已经在等了。
对于南湖石化开会的结论，李锦生都同意，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在搬迁，这个事情上投入太大，一关系到效益，二会授人以柄，NB公司的方案本来投入就少，我们又增加这么一大块，职工能不能满意，是个很大的问号？在关系到切身利益，尤其是住房这种事情上，从来没有满意过，这一次只怕又是办了好事，还要惹得一身骚！何况花我们石化的钱让那帮无赖村民沾了光，一顶吃里爬外的帽子难免扣在我们两个头上，哪怕项目成功了，但是留下这个尾巴，说不定哪天就给我们来个秋后算账。”
“所以我在飞机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由我们牵头，引进一家房地产公司与政府联合开发，把规模搞大，赚的钱补到搬迁上面，说不定搬迁不光不花钱还有的赚，我们的房子有中央暖气、热水、油改煤之后还有天然气，在市里独一无二，应该好卖，市、区、乡三级政府，安排一些指标房，拆迁的腌臜事情多，由他们摆平。职工的旧房都保留，旧房加新房等于得了两套房，再不满意，我们反正已经仁至义尽，而村民满不满意跟我们没关系，他们归政府。启动资金，南湖石化出当然可以，最好由房地产公司出，这样就跟石化撇清关系，不留尾巴。”
“恩茂你的脑子就是好用，就按你的想法搞，定了这个调调，你就大胆地搞，房地产和煤代工都要赶紧上马，如果顺利，两边周期应该差不多，以后有事就打电话，不要亲自跑，昨天晚上火急火燎赶到我这里，太辛苦。”
“现在就是要找一块合适的地，离石化不能太远，既然要大规模地搞，地还不能小了，能不能找到目前无法确定。我对房地产不熟悉，要交给一个信任的人，你看，让‘安安’来吧，他办事我放心。”
李锦生没想到王恩茂突然提出让自己的儿子来做这个项目，迟疑了一下问：“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制药公司到现在还是开发区明星企业，安安干得很漂亮！每年给国家交那么多税，解决那么多人就业，我的业绩上去了，他也赚到钱，对谁都不是坏事。关键是做事不留痕迹，这一点我看比你都要强，反正我是很喜欢这小子，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家那个，就是扶不起来！“
“我就喜欢小浪，安安人是精明，但总觉得欠缺小浪那种活力，怎么说？那种男子汉无拘无束的天性，你不要老说小浪胸无大志，要那么多大志干吗？尤其我们这种家庭，怎么活都是活，像我们两个搞得那么累，勾心斗角的，活得哪有小浪舒服？“
“这两个还真是天差地远，一个从小身体不好，白白净净的，心思特别细；一个从小生龙活虎，身强体壮粗枝大叶的运动员。小时候，江颖慧喜欢小浪喜欢得不得了。那年来我们家玩，才五岁吧，把隔壁的小子摔得嚎啕大哭，江颖慧在家里尽说摔得好，替安安报仇。小浪不会游泳，但是见了游泳池就敢往里头跳，安安比小浪大一岁多，就没这个胆子，小浪三天就学会，安安多花了一个星期，小浪游泳是我教的，我知道他后来成了游泳健将，但启蒙教练总是我，这个跑不掉。哈哈……“
“唉，小时候野一点显得可爱，现在，说白了就是大老粗一个，运动员？业余爱好而已！要真成了职业运动员，我不是那种保守的人，能够混饭吃，也行，如今无非一个玩字，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哪像你家那位学霸，留洋的高材生，你们两口子是福气好，根本不操心。江颖慧喜欢小浪，郑美娟喜欢安安只怕更多，安安到我们家来，只过了两天，郑美娟就说‘安安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小小年纪那么安静那么沉稳，不是我们家小浪能比的。’果然，差距越甩越大。”
“有你这个王叔叔帮忙，还做不出成绩来，就太对不起人了，你也是他的启蒙教练，当年他在美国读书，你就丢给他一个制药公司来练手，他一个假洋鬼子，不是你教他，怎么玩得转中国的套路。“
“我只不过提供机会，他自己没有资源和本事，也做不好，这小子脑子好用，一教就会，一点就透，我说外资企业的优惠政策，他马上在美国整合一个团队成立公司；我说不要露面，他马上找一个真洋鬼子来，产品可不是我教的，他自己选的，到现在抗癌药物还非常吃香，后来搞绿岛就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也相当成功，尽管都有你我的面子，但是要把事情干砸，容易，干好，可就凭真功夫，没有一点水分。“
“安安倒是有一个好团队，他自己懂什么，只不过找了懂的人来做事。“
“刘邦有什么本事？会用萧何韩信就是最大的本事，你现在给安安打电话，这个事情不能等。“
李锦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你王叔叔要你回来给他帮忙，南湖石化有个搬迁项目比较急，王叔叔在我这里，让他跟你说。“
“安安，这次又要你来帮我的忙了，你老爸逼我们上煤代油，新装置没地方放，要把生活区整体搬迁，我想趁机做一个房地产项目，不过，补贴给职工的二千多套房子，你爸可是一分钱不给，要靠项目赚出来，所以只有把项目做大，越大才越有钱赚，我估计最终会做成南湖最大的房地产项目，愿不愿意来？时间可紧得很，等我回去把地落实，就上马。“
“好久没听到王叔叔召唤我了，一召唤就是大项目，王叔叔召唤，我肯定马上回来，就想先问下，补贴给职工大概多少面积？“
“职工过去的老房子，都不大，按平均六十五算吧，大概二千八百套。还要算当地村民的，这块数量小，但补偿面积大，比职工只怕不得少。“
“七十乘三千，大概二十万，加上村民，差不多四十万，那我们至少要开发二百万以上才划算，不知道南湖有这么大消费量吗？“
“小子！还没开始就打起算盘了，王叔叔早就替你想好了，只要让石化职工享受一点优惠政策，光我们内部消化，足够保本，石化职工可是第一购买力，得石化者得天下；外面楼盘跟我们没法比，我们中央热水、暖气、天然气，外面当然也可以有，但是贵，有那么几家开盘的时候作为卖点，入住之后却没几个舍得用，谁也没有我们大化工的优势，废热回收、煤制天然气，成本低得多，配套跟我们更是没法比，医院、学校、超市、电影院、体育馆，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全市都排名前三，学区房这一块又是很大卖点，我看，真搞起来，比绿岛只会强不会差。”
“王叔叔，你太厉害了，房地产也懂，不知道有什么你不懂的，不像我爸，呆在衙门里，外面的事情都不懂，跟王叔叔合作真是太愉快了，什么时候启动我就什么时候回来，我听王叔叔的。“
“你就先回来嘛，先回家陪爹妈，再到南湖来找小浪，王叔叔开了口的事情，难道还让你白跑一趟？“
“我在这边还有点事，争取下星期回去。“
“小滑头，还是不放心，想等消息，是吧？要跟你老爸再讲几句吗？我把电话给他。“
“王叔叔，我在这边真的有事，不信你问我爸，跟我爸没什么好聊的，谢谢王叔叔，代问郑阿姨好，再见。“
王恩茂挂了电话问：“你家小子说跟你没什么聊的，他在美国都忙什么？“
“你让他回来陪我们，我是人都看不到，陪个鬼！我看这次又是直飞你们那里，让小浪去接机了，如今爹妈见儿子要先打报告，看儿子脸色，他不乐意，你就乖乖地等着！他最近在买房子，哎，你有没有兴趣？让他帮你也买一套？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你让郑美娟跟江颖慧联系，女人适合办这种事情。“
“别说安安在美国，小浪我一样见不到，你说的没错，除非他找你有事，才送上门来，你想见他，他就给你脸色看！最没人性的就是这计划生育，搞得我们只生一个，最终就是这下场，你还好，生了一个争气的，我命苦！没办法！等我回去，让她们联系，女人嗜房如命，这下要折腾一阵好的。“
王恩茂与李锦生聊了一上午，李要留王吃了午饭再走，王却执意坐中午的航班回去，李只好由他。
王恩茂这边与李锦生聊天的同时，安安打了王小浪的电话在聊。
“请问是南湖著名的王总吗？“
“你哪位？“王小浪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奇怪号码反问。
“我哪位都听不出来？南湖著名的王总也太健忘了吧！还不快自己掌嘴一万下。“
“我操，原来是洛杉矶著名的李总，怎么日理万机的李总突然打我乡里人的电话？“
“没事难道就不能打电话吗？南湖著名的王总的架子就这么大吗？”
“不敢不敢！李大公子亲自打电话给小弟，小弟多有得罪，在这里先掌嘴一亿下。”
“这个态度还可以，暂时饶了你，然后再交待你一个任务，下星期准备接机，我要到你那个农村视察工作。”
“我操，李大公子日里万机，怎么有空来视察？我八抬大轿到机场去迎接，不知可以不？”
“你一个人来，别叫别人！你爸今天打电话给我，要我来南湖做一个项目，这次可能要呆一阵子，你反正做好接待准备，就照我接待你的标准，只许高不许低，要是我不满意，小心你小命！”
“不可能，李总来我们乡下小地方，那是你看得起！老子感觉三生有幸！不止三生，八生都有幸！招待不好，你当场枪毙我，不过，我这里没枪，你要从美国带一杆过来，MP5就可以了，那枪打起来爽。”
“你奶奶的，枪就算了，别的什么想要的，开口。“
“美国就枪是好东西，你又带不来，哈雷已经给过了，等老子好好想想，不剁你一刀不舒服。“
“你反正没品味，料你也想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听说南湖煤化工搞得比较急，你最近在忙什么？“
“煤化工？好像有这么回事，反正什么卵化工都跟我没关系，我最近忙得要死，一要搞个足球学校，二要搞个农产品公司。我知道，这些小打小闹的李总不放在眼里，来了就闭上你的鸟嘴，愿意玩就玩，不愿意就呆一边去。“
“王总的生意我哪里敢说话！到你那里，我强龙也压不住你地头蛇啊。”
“知道就好，到时候把航班和时间告诉我，我代表南湖人民迎接李总！”
两人电话聊了几分钟就挂了。
王恩茂回到南湖第二天，叫上肖志明，司机都不带，由肖志明开车围着石化转圈圈，看到合适的地就把车停路边，两个人走进去考察一番，就这样转了两天，反复权衡，定了三个地段。
首选石化装置东面不到五公里的一块地，这块地有相当好的位置，石化自己修的六车道柏油路“石化大道“可以直通这里，而热水、暖气、天然气管线沿石化大道铺设进小区，也很方便、经济。如今地面上有一家食用植物油厂，周围几十户村民及他们的小块菜地。
这里最早属于枧田村，后来建国家粮库，大部分村民被迁走，再后来粮库也搬迁，由石化第三产业公司下属的植物油公司与一家印尼油脂企业成立的合资公司把这里买下来建厂。
合资公司的效益从一开始就很不好，两年多，印尼人退出，石化植物油公司把他股份买下来，成了独资，但是效益依然没有好转，作为不良资产，植物油公司从石化剥离，由植物油厂职工集资购买企业股份，国企变成了民企，原厂长周铁军实力雄厚购买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成了董事长，其前身是石化三产公司经营部的一位副经理。
改制之后的油脂厂效益倒越来越好，如今品牌知名度和市场占用率都不错，王恩茂知道，跟周铁军谈地皮转让，比跟其它人谈要容易得多，但是光油脂厂的地皮面积不够，需要征用其北面和东面一大块地，这二两面除了几十户村民、菜地之外其余都是荒地，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排第二位的是石化装置往东南六七公里，从第一块地往南再往东就可以到，这一片全是荒地，除了杂草杂树，没别的，基本没有搬迁补偿的费用，但交通很不理想，原马路，宽处四车道，窄处两车道，如果石化新小区建成，增加如此多的人和车，势必扩建道路，道路两边的商铺、公私房，就要连绵拆除几公里，费用巨大不说，跟分散的无数拆迁户谈判将是一场旷日持久战，工期无法保证。
排第三是往东北差不多十二公里，就是从第一块地再往北走几公里，这块地属于几家小单位，有科技公司，物流公司等，补偿费用和谈判比第一块地麻烦，但比第二块地容易得多，而且附近已经有一个旧的居民区，交通和其它生活配套应该说还有一定优势，但王、肖二人觉得正因为这个居民区存在了几十年，太过老旧，把石化新小区放这里犹如把一只凤凰丢进鸡窝里，降了档次，对销售反而不利，而且管线的距离过长，铺设的费用高，运行的损耗大，长远来看，不划算。
在王恩茂忙着考察地皮的两天，郑美娟与江颖慧通了几次电话，其中第一个电话是这样：“亲爱的李大夫人，最近在忙啥？王恩茂几次从总部回来说，你最近网球不怎么打，开始练瑜珈了，后来又说星期一到星期三练瑜珈，周末打高尔夫，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好吧！”
“亲爱的王大夫人，你就别臭我了，我是老太婆没事找事，哪像你有正经事做，王恩茂开明，你可以做事，李锦生他不让啊！我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不过你别说，瑜珈和高尔夫球，一动一静搭配起来效果特别好，你知道的，我老早打高尔夫，水平不长进就没打了，现在跟着教练学瑜珈，老在室内运动，又想到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把高尔夫又捡起来了，不知道哪根筋开了窍，这次越打越有感觉，建议你也试一下，你就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
“我欠缺运动细胞，高尔夫还是几年前打过一次，太难了！球怎么都打不远。真佩服你，网球、乒乓球、羽毛球、高尔夫，现在又加上瑜珈，样样都拿得出手，身体那么好，看起来比我年轻十岁，下次要喊你妹妹才行，你就喊我老太婆算了，以后绝对不能跟你站一起照相，连王恩茂都说江颖慧怎么越活越年轻，我怎么越活越老？说话气死人！我说越活越老才正常，江颖慧马上要成江仙姑了，我们凡人怎么去跟她比！”
江颖慧听了大笑不止。
“我干儿子的运动细胞看来不是遗传你的，这家伙从小猴精，学什么都快！现在回过头来一想也真怪，你没运动细胞，小浪有；我那么爱运动，我那个儿子偏偏不爱。小浪还好吧，这家伙反正身体倍棒，活得潇洒。”
“你干儿子，好得很！天天玩，怎么可能不好！安安也好吧，忙事业吧，找女朋友没有？”
“哈哈，小浪像我，天天玩，我是老顽童，他是小顽童，安安找没找女朋友，我不知道，就算找了，他也不会跟我说。”
“你个当娘的怎么也不问一下，哪天突然带个混血孙子孙女进门，你都不知道！”
“混血孙子，这个可以有！洋媳妇土媳妇没媳妇都可以！年轻的时候我都没操心，现在老都老了，还操那么多心干吗？”
“你个没心没肺的，跟小浪真是一丘之貉，我没你的福气，喜欢操心！老得快！那安安在买房子，你也没操心了？王恩茂还说要我跟你商量。”
“难得，这次买房子我还真操心了，安安把图片发给我看，说这个房子给我买的，要我选。”
“在哪里？房子多大？”
“迈阿密，一百六十多平，三卧三卫。”
“为什么买迈阿密的，多少钱？”
“迈阿密好玩啊，高尔夫、网球就像我们广场舞一样流行，美国人都在迈阿密度假、养老，五百多万。”
“我去过那边的迪斯尼，城市确实不错，气候好，空气好，房价倒是便宜，那你洛杉矶的房子不打算住了？原来你说到洛杉矶养老，现在又变成迈阿密了？”
“反正你别管那么多，我在哪里买，你就在哪里买，大家有个伴，洛杉矶房子安安在住，想去我就去了，迈阿密暖和，适合冬天住，洛杉矶适合夏天。”
“你有儿子陪，我到美国去，孤家寡人的，有什么意思？”
“你不住就不要买了，有两套房子出租可以了，再买一套，三套都出租，能租几个钱？迈阿密租金不能跟纽约和洛杉矶比，到时候你把小浪带上一起住嘛。”
“租金倒不重要，我是觉得钱放手里不安稳，有几套房在美国就不怕，两套收租金，一套住人，最起码生活有保障。就按你那个户型，我也买一套。”
“不一定合适你的口味，你自己给安安打电话，他人在迈阿密，让他帮你看。”
于是郑美娟拨通了安安的电话，仔细问了房子的位置、面积、环境，安安觉得选自己住的房子，不要太大，太大难搞卫生，难打理，所以不选独栋的HOUSE，而选地段好的海景公寓，，郑美娟看了照片之后，很满意，决定买一套。
王恩茂打电话约了张市长，只说有事面谈。
一清早熊秀艳开车，分别接了王、肖，三人在政府对面的小吃店吃了早饭，上班时间一到，就把车开到政府楼下停车场，张市长如约上车之后，王恩茂才边走边把煤化工项目的搬迁计划和盘托出，并且要求张市长暂时保密。
等四个人站在一个较高的土坡，俯看着整块地，王恩茂说：“这块地我是很满意，就看市长给不给，油脂厂的事我们摆平，到时候你在新搞的开发区给他们安置一下就行，正好开发区需要企业入驻，我们马上给你送一个优质企业。”
“应该问题不大，王老板金口一口，我们就负责办事，不过，你还是跟余书记打个招呼，我怕他心里有想法。”
“你一个市长，怎么还要请示余？我在的时候，可是放手让你搞。”
“余书记管的比较细，可能担子比较重，不亲自抓不放心吧。”
“那好，你现在联系他，我马上到他办公室拜访。”
张市长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联系，之后打手势，意思是返回。
熊秀艳把车开进了市委停车场，留在车里，王、张、肖出了车，一路有人打招呼，有人叫“王书记，张书记。”“有人叫王总，张市长。”有人叫“王老板，张市长。”对于肖，几乎没人认识，只点头示意。
王恩茂对这里太熟悉了，在这里呆了三年，离开之后跟市政府打交道多，跟市委很少往来，今天故地重游，又一次经过大楼前的高大玉兰树，当树荫笼罩上来的时候，万般感觉----离情别意、惆怅若失、空余遗憾等等，突然被唤醒，如猛兽般扑来，身体似乎没有做好准备，差点站立不稳，同行的二人以为王踩在什么异物上，伸手过来搀扶，王恩茂自嘲道：“没事，没事。”
楼道那么熟悉，电梯那么熟悉，连气味都没变，打开办公室的门，看着里面依旧的摆设，时光仿佛倒转。
余书记满脸的笑，双手用力握着王恩茂的右手使得王不得不把自己的左手加上去，两人似乎几十年没见面的老友重逢一样，四手搭在一起上下摇动着。
“王老板，这怎么好意思，让老领导亲自上门，应该我去拜访你才对嘛。”
“不敢啊，我们是老朋友了嘛，厅局级干部会都碰过多次了，怪我不主动，应该早来拜访的。”
两人都想尽力显示出各自的热情和友情，但张和肖从中看到的却是陌生和距离：“真老朋友，用的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吗？”张、肖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却模仿王、余，四手摇起来的幅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在车上，王老板还相当埋怨我，说我怎么也不主动牵线，大家早就应该坐下来吃顿饭，聊一聊，联络一下感情，都怪我。”张市长说。
“这位是我们石化主管项目的肖副总，肖志明。”
“肖总，你好，你好，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啊！”
“谢谢余书记，厅局级干部会，我见过余书记，就是不敢打招呼。我们企业，小天地，井底之蛙，还需要余书记多关照多指导多教育。“
“你看看，王老板的人就是会说话，该关照的是我老头子，没几年就退了，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到时候可要肖总多关照我啊。“
四人在极度热情和礼让中落座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厅，四杯茶已经泡好放在茶几上。
“来尝一下今年的新茶，云山古树，王老板很熟悉咯，一年只有五公斤，水是穆峰山泉水，才送来的，我是接王老板的班，难得享受一下。”
“志明，你只怕没喝过，今天余书记拿出压箱宝贝，你就别客气。”
肖志明确实没喝过，云山古茶树的茶叶天价不说，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市面上所有的“云山古树”都是假的，每年茶叶全被政府拿走，这种内幕消息他是知道的。
打开杯盖的瞬间茶香四溢，入口悠长而回甘，肖志明这回掷出去的热情货真价实：“舒服，我到南湖二十多年，喝了这个茶算没白来，再喝别的就索然无味了。”
四个人从品茶开聊，聊到企业与政府的差异，干部安排、人事管理等等，甚至聊到了国际形势，偏偏没聊拆迁用地，王恩茂想尽量淡化“无事不理人，有事才登门”的映像，把那虚无的老朋友的友谊通过聊天做些补充，于是硬塞了不少话题，而余书记明知王恩茂此行必有目的，却一味配合，甚至顺着王恩茂制造的话题又衍伸出别的话题来。
肖志明听着两位一把手的高论，品着茶，有时附和一句，心想：“王恩茂拉下身段兜这么大圈子来拉近关系，很难得了，不知这个姓余的领不领情？一幅四平八稳的样子，越是这种类型，只怕越麻烦。“
直到茶喝了第二泡，聊到企业效益才引出了煤代油工程，从煤代油工程才引出了拆迁，余书记心里想：“真家伙终于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需要余书记为我们企业排忧解难啊。”
在座四个人，心思最重的其实是张市长，肖对未来的担心无非预感，而张却掌握着真材实料，清楚地知道拆迁这事将会很麻烦，自己夹在王、余之间，如何进退，是最大的课题。不管怎样，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绝对中立，以后走一步看一步。趁王、余为老朋友的友谊不断添砖加瓦之时，张想好了对策。
“看王老板说的，政府和企业本来就是一家嘛，帮企业就是帮自己嘛。这块地大概在什么方位？“
“城东，就是‘庆丰’油脂厂那一片。“张市长回答。
“哦，那边离石化确实比较近，我们有没有规划？“
“暂时没有，南北方向花果山路从跟前过，东西方向石化大道正好到门口。“
张市长知道余对“庆丰”油脂的位置比较模糊，把花果山路抛出来，余就该醒了。
去年余有一次把张叫到办公室，说能不能在花果山路一带搞一个综合批发市场，现在市中心的批发市场规模小了，适应不了需求，又无空间可扩，新市场如果太偏僻商户不方便，不愿意搬迁，花果山的位置虽然在郊区，但不算偏僻，交通上也不错，东西向的石化大道可以解决市内交通问题，南北向的花果山路往南转新修的”城市大道“与高速相连，可以解决货车进城的问题，缺陷就是花果山路两车道，太窄，而且周围商铺、公私房密集，改造起来成本高昂。
石化不愿意选第二块地，就是头痛花果山路沿线拆迁，所以王恩茂选择花果山路北段与石化大道的接合点，石化的车走石化大道就可以解决上下班和上下学的问题，而批发市场却必经花果山路，无其它选择。
如今大货车只能停在外围，以化整为零的方式，一部大货车分装成几部小货车进城，造成城郊小货车扎堆等货，上货之后又扎堆进城，来回穿梭，拥堵无法避免。如果市场搬到花果山路，路太窄，大货车依然不能直达，还要延续化整为零的方式，没有任何意义。除非将花果山路拓宽为双向六车道才能解决问题。
当时余、张二人对着地图研究了很久得出这个结论，自结论出来之后，余也没再找张聊此事，余现在抱着怎样的想法，张心里没底，不管怎样，王恩茂的搬迁计划与余当初的设想起冲突，已成事实。基于这样的背景，张竖着耳朵等余表态。
“花果山路要不要拓宽？油脂厂要不要搬迁？王老板应该是考虑好的。”
“花果山路不敢动啊，要动多少单位多少人？所以我们选择花果山路与石化大道相交的口子，小区建在口子以北，大约两公里这一段我们负责安置，油脂厂搬迁我们负责，余书记给他们一个去处就行。”
“我对这一片确实不熟悉，不知道张市长熟不熟悉？你也发表点建议。“
张本来打算做一听众，没想到余瞬间把皮球踢给了自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大脑飞快运转：“才实地看了，肯定不能说不熟悉，余不想表态，我凭什么表态？你躲在幕后指挥，黑锅让我来背！王也太厉害，只愿意安置路口以北两公里，这两公里根本没内容，商铺和房子都集中在路口以南，好处占尽，责任一点都不愿承担！“
“大概余是想搞批发市场的，放平时，应该站在余这边，但碰上了王恩茂，也不能得罪！想不得罪，必须表态支持，那么我引用余的话代表余支持一下，应该无伤大雅，但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余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再加一段话安抚一下才行。”
“王老板带我到现场看过了，石化这次为了解决煤代油工程上的困难，要搬迁，其实对于政府也是一个好机会，东城正好趁机进行改造，余书记说的好，我们政府和企业是一家，帮企业就是帮自己，政府肯定要支持，花果山路一带的改造一直是个老大难，王老板，我们一家人联手，做一次比较彻底的旧城改造，怎么样？“
张市长觉得在短时间内把话说成这样，可以满意。
“我看联手就圈定在企业和政府的小范围，我们的房子条件好，中央热水、暖气、天然气进户，全市独家，市委、市政府、区政府住房上有不少困难，我是知道的，这次我们都把它解决掉。花果山路一带彻底改造，以后再找机会吧。”
王恩茂的话，软硬接合，软：小区可以解决公务员个人住房问题；硬：花果山路一带彻底改造就免谈。
余听了这话心里相当地不舒服：“张已经提出来，范围扩大彻底改造，你一口回绝，你有你的利益，难道我没有利益？凭什么我的利益要服从你的利益？”
余的不快仅限于心理活动，满脸堆笑地说：“王老板，张市长已经代表政府表示支持，他的意思搬迁和旧城改造两者可以兼得嘛，这样，石化新小区的总体居住环境得到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也得到改善，应该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气量上你跟王恩茂确实没法比！借用你一句话，就这么记仇？我替你把想法说出来，我去得罪人，你不但不感激，指名道姓说是我的主意，有这么做人的？！”张市长心里的不舒服更胜余书记，但脸上的笑容一直维持着原有的水平。
“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就不能改善政府人员的生活，二者只能满足其一，周围那么多老百姓，加上石化职工，村民，如果都补偿，搬迁就成了慈善工程，花那么大代价，你总要让投资方得到一些利益吧，没有利益的事情没有人来做，旧城改造会成为一句空话，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请余书记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我说的对不对？”
肖志明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去拿桌上的茶杯，想借此躲避一下突然紧张起来的空气：“王恩茂毕竟是王恩茂，圈子是兜，但态度是鲜明的，姓余的只怕不了解王是什么人吧，王只能赢不能输，不知道余是哪种人？”
打开茶杯云山古树茶的妙味再次落入口中，肖志明此时却无心品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睛上，如雷达一般把三人扫了一遍：王后背紧贴在沙发上，双手分摊两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副标准的‘老朋友‘的姿态，但那盯在余脸上的目光，却毫无笑意，活像两根枪管抵在余脸上，与老朋友的姿态极不协调。
余的姿态与王相似，都写着”老朋友“三个字，目光向下放在他的茶杯上，像在思考，但绝不是思考，而是在躲避，他没有选择拿起茶杯的方式，一旦选了，就意味着在这场游戏中输了，因为张也选择了茶杯，一屋四人，三人端杯而一人巍然不动，显然不动的赢了，余清楚地知道，在肖、张面前必须保持住气节，目光可以向下，茶杯绝对不能碰。
肖、张两位选择茶杯的，在揭开杯盖的一刹目光碰到了一起，如同波段相同的雷达互相扫描，而后信息做了交换，两人放下茶杯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无需对话，彼此心知肚明。
“王恩茂终于开炮了，开得好！让你碰一下硬的才好，我来软的，你不领情，现在别人来硬的，这下舒服了吧？”张市长维持着笑容，活动着心眼。
“王老板说的也是实情，看来这个问题相当复杂，原则上我们是支持的！具体怎么实施，我们开会研究一下，把各方面的人都招集起来，你们石化也把人集中，到时候一起开个会。你看这样行不行。”
余书记说了这段话，才把目光抬起来迎着王恩茂的而上，王接收到对方主动丢过来的缓和信号，也收起了枪管。
“谢谢余书记的支持！我们静候佳音。”
尽管笑容依旧，四手搭在一起摇动的幅度依旧，但内心原本存在的一点真正的热情却被刚才的“暗战”消耗殆尽了，王、肖与余、张握手告别从办公室退出的时候，有种解脱的感觉，唯独张，在王、肖走了之后，感觉更压抑了。
熊秀艳把车往石化开，王不说话，其它两人不敢开口，在奇怪的沉默中走了一段，王突然说：“我在市委的时候，就让茶厂把茶叶留下来，五公斤，一百多万，对于企业来说都是利润！伸手就拿，拿去进贡，现在竟然跑到几十公里外拖穆峰山的水来泡茶，一般的纯净水为什么不能泡？志明，今天余把茶叶拿出来，确实是给我们面子，他自己手里的茶叶不多，都送出去了，很精贵。“
“我们搞企业的跟他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关键我们没时间玩！我在的时候，张的日子也好过，你看，现在忍气吞声的样子，生怕我误会，谁不知道是余说了算？碰上这种不担担子的人很麻烦。“
“你不是也当过市高官吗？不知道当时玩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肖志明心里这么想，口里却说：“他们开会研究没有半年出不了结果，我们干等肯定不行，必须想办法。”
“无非三条路，一、从上面往下压，这样余心里肯定不痛快；二、想办法做通余的工作，让他自愿配合；三、把一和二接合起来，上面打板子下面红票子，加速运转。我看不要犹豫，就走第三条路。”
熊秀艳旁听到这段话，心里的佩服如滔滔江水：“王恩茂的本事就体现在这里，干事情果断而且执行力超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种魄力？可能炼不出来，应该是天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