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鹏道:“既然如此,你有为何去而复返?”毛海峰道:“当时打算送给严嵩老贼的两万两黄金被我藏在一个隐秘的地点,我此次回来,便是想将黄金送于哥哥,一来谢救命之恩,二来这也是让义父的遗产有了着落。”汪海鹏摇头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笔不义之财,我无福消受,你自己拿去便是。今日天色已晚,寒舍鄙陋,恕不留客了。”言下之意,便是下了驱逐令。忽听得门外“嘎嘎”怪笑,一人森然说道:“好一个于我如浮云,阁下既无福消受,将这笔富贵让于咱们如何?”
汪海鹏闻言,神色稍变,起身对谭芸道:“娘子,照顾好枫儿,我出去看看。”衣袖一挥,卷开房门,倏地闪到门外,朗声说道:“不知贵客来临,在下有失远迎了。”毛海峰随着走出房门,定睛一看,破口骂道:“奶奶的,你们几个好不要脸,滚了怎又回来!”原来来者正是日间离去的贺维、韩山魁、焦秋全三人,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个缁衣人,身材瘦小,鹰鼻鹞眼,须发灰白,双目精光闪烁,显然内力修为极高。韩山魁冷笑道:“今日本想擒住毛海峰,套取黄金的下落。不想竟一箭双雕,将汪贼遗党一网打尽。”毛海峰骂道:“他奶奶的做什么大梦,就凭你们也想动我们。”贺维笑道:“在下技艺低微,自然不敢有此妄想。只是这位老人家,嘿嘿,可就不好说了。”毛海峰冷笑道:“原来你们这群缩头乌龟自知不敌,去请援手来了,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焦秋全冷冷说道:“海东神鹰的名头,想必你等也有所耳闻。”汪、毛二人闻言,不由一凛,原来此人本名唤作薛定鹗,轻功、鹰爪功与金钟罩功夫号称三绝,独步武林,二十年前便在辽东长白山下开山立柜,创立鹰爪门,人称东海神鹰,俨然为辽东一霸。五年前薛定鹗入关扬威,战遍一十三省,未逢敌手。本来风头极盛,却又忽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如今现身此处,大为蹊跷。汪海鹏淡淡说道:“在下眼拙,不知是薛老前辈,不知老前辈何时投到了严相爷的府中。”薛定鹗“嘎嘎”笑起,极是难听,沙着喉咙言道:“老夫一心要光大门庭,与武当少林一争高下,却始终不成,近年突然醒悟,若要扬名立万,非但手上的活计要好,还需得像你们武当一般,朝中有人说话方好。严相爷父子礼贤下士,厚待老夫,老夫也卖个人情,替相爷出把力。”
汪海鹏摇头叹道:“前辈乃一派宗师,不想也甘为走狗,替人卖命,可惜可惜。”薛定鹗不怒反笑:“好一个甘为走狗,到底谁是大走狗,老夫倒要好生瞧瞧。”汪海鹏双眉一扬,朗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理当效忠朝廷,何来走狗一说。倒是严嵩父子,操弄权柄,祸国殃民,人人愿得而诛之,前辈屈居人下,在下窃以为不然。”其时,严嵩恶名传遍天下,忠肝义胆之士无不深恶痛绝,亦有人暗中行刺,只是严嵩府中江湖异士甚多,是以皆未成功。薛定鹗仰天大笑,言道:“好一个忠臣义士,只是万万想不到,此话竟从倭酋逆贼汪直的儿子口中说出,真是可笑之极。”汪海鹏瞥了一眼毛海峰,正色道:“家父听信人言,以致误入迷途,做下了天理难容之事。晚生不肖,却也不敢步先人后尘。”薛定鹗闻言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只是这话还是与相爷去说。”汪海鹏道:“在下纵然有违国法,也当由官府缉拿,薛前辈何以越俎代庖。”这厢韩山魁早已不耐烦,嚷道:“薛爷,少跟这小子废话,拿下他吧。”薛定鹗森然一笑,道:“日间你等敌他不过,现下有我在,只管上前。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何能耐。”
韩山魁怪叫一声,单手持判官笔直点汪海鹏胸前檀中穴,汪海鹏后坐转体,虚步分手,一招“白鹤亮翅”,将来势带开,忽觉一阵掌风自身后袭来,只听毛海峰大叫“小心”。汪海鹏不及回身,上体后坐右转,左臂抱球,右臂划出平弧,一招“揽雀尾”连消带打,将来敌带出数丈之外,又听毛海峰骂道:“焦秋全,你好不要脸,两个打一个,来来来,爷爷陪你们玩玩。”说罢便要挺刀上前。只听薛定鹗厉声说道:“住了!”韩、焦二人退到一边,薛定鹗森然问道:“小子,你这手功夫好俊呀。可是跟宁波府的张松溪学的?”汪海鹏朗声道:“正是家师!只是在下愚钝,连家师的皮毛都不曾学到。”薛定鹗“嘎嘎”笑道:“妙得很,妙得很,张猴儿,昔日你如此欺我,却想不到今日你的徒儿会落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