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厉鬼大有矗立门外到天明之势,我道:“你快些进去罢,过了时辰你就不是送他一程而是接他一程了。”实则是此时已过了子时,我尚未习惯鬼不食不眠不解手的习惯,此时已经困倦的眼皮沉沉,稍早些的感动早已灰飞烟灭。
厉鬼身形微微一颤,像是想通了,一挥手,紧闭的大门应风而开!阴风阵阵,扬起发丝乱舞,迷了我的视线,再一睁眼,厉鬼已经不见身影了。
不好,二八才人的身体还在她身上!
不对,是她占着二八才人的身子!
哎,还是不对,是厉鬼盗了二八才人的身子!
急冲进院子里,到处寻阴气缠绵之地时,一抬头就看见厉鬼呆呆的矗立在一扇窗外。那扇窗子半开着,她就躲在窗子后,透过窗格之间偷偷的缝隙窥探里面的光景。我心生好奇,短短片刻相识,我知这厉鬼性格霸道、目中无人又极爱姿色容貌,又千辛万苦盗了二八才人的身子眼巴巴的赶来见情郎最后一面,此时怎怯弱了,躲在外头不肯进去。
我走近些,听见了从屋子里传来的哭声阵阵,似是老妇的痛哭流涕声,一句一声‘我的好儿’,哭的肝肠寸断。
遂念了个决隐去身形后飘至窗外,正想仔细看一究竟,却不料看到一个人熟人躺在床上,床旁坐着啼哭不止的老妇人——其实也不是太熟之人,只是此人为齐国奉献良多,即便位居宰相高位也依旧两袖清风,又因常说老实话而被天下人所知。都说忠言逆耳,我那不成器的父皇偏偏喜欢听甜言蜜语,偏偏不喜欢忠言,他动不动就说些让父皇大动肝火的实在话,又因此人是两朝元老,不能随便降职左迁,父皇就想出来了一个损招,若宰相惹怒他一次就扣他半月月俸,一来二去,这宰相是当了大半辈子,反而是欠了国库百年月俸。
这一事被当做笑话传遍了齐国前朝、后宫、齐国上下,刘邕就这么成名了。我与他交集甚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位耿直人而已。只是生前的一件事,让我对他颇有感恩之心。
父皇下令命我以身殉国,在生前最后一次见他时便是在父皇的金銮殿上。久在病中的刘邕拄着拐杖、不让任何人搀扶上殿。在金銮殿上,一把扔开拐杖,颤颤巍巍的双膝跪下,那几乎是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震的人心发颤。只见他唇色苍白、眼神涣散,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字字洪亮,“老臣侍奉齐国两代君王,如今齐国国脉奄奄一息是老臣未做好先帝交托之事!老臣愿为先行一步去先王跟前请罪!只是十六公主生来箴言‘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如今齐国危在旦夕,天下人皆知十六公主更是齐国命脉象征,公主万万不可殉国啊!王上!”
语毕,他一头又一头磕在大理石板地面上,一个八十多岁的宰相在朝廷重臣面前磕的一头一脸的血,所求的不过是‘公主不可殉国’。只是他磕昏在了金銮殿下,父皇也未动摇一丝一毫!大笔一挥废黜了刘邕的宰相之位贬为庶民,其子子孙孙用不得入仕。其实哪还有子子孙孙,这刘邕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