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里有了久违的油烟味，黄雨晨觉得，这该是生活的味道了吧。他的手艺比四年前更好，真不知道工作中的拼命三郎，何时有空去练习厨艺。
“今天什么安排？”吃了早饭，黄雨晨收拾了碗筷，李清源斜靠在沙发上，对黄雨晨说。
“没什么安排。”
“那跟我走吧，我有安排。”
李清源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黄雨晨也略作收拾，黑色的长发简单束了个高马尾，米色中长款束腰羽绒服、黑色铅笔裤搭配了及踝的半高跟靴子。25岁之后黄雨晨发现自己会刻意去留意什么样的打扮会让自己显得年轻，尽管从外表上看，自己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内心深处却惧怕着时间的流逝，总想做些什么去挽留……
没想到他会带自己去学校，回A城四个多月，却一直用各种借口拒绝去学校，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准备前行，却被抓了壮丁去给李清源找房子，随后两人关系微妙，她怕去学校，怕碰到熟悉的老师询问他们的现状……
李清源在楼下等她，他也终于换去了一直不变的工作西装与毛呢大衣，改成了休闲的羽绒夹克。路上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这冬天恼人的冰雨，让一切都变得阴冷潮湿。到了学校，雨反而停了，只是风依旧猛烈，从车里走出来，黄雨晨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像是要割开她的每一寸皮肤。这真是个不适宜出门的天气。
“为什么选择今天到学校来？应该已经放寒假了。”黄雨晨想把整个人缩进衣服里，不留任何皮肤在外面。
李清源看着缩成一团的黄雨晨，揽过她的肩膀，温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像大学四年里每一个冬天一样。
“我前几天和汪老师联系了一下，约了今天见个面。”她的手依旧柔软，上次的划伤已经完全好了，突然觉得心疼，李清源用力捏了下她纤细的指肚。
“汪老师？你跟我们系的辅导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吧？”
“但他跟你熟啊，打着你的旗号还约不到他？”
“约他做什么？”
“其实是他约的我，我刚回来A城的时候来学校散心，碰到过他，他竟然还记得我是你黄雨晨的男朋友，然后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打听我做什么？”
“刚开始应该是随便问问，后来发现你竟然已经做到人力资源总监，就决定让我把你找来，给学校做个讲座。”
“我？做讲座？讲什么啊？入职培训还是企业文化培训啊？”
“讲职业生涯规划。”李清源远远地招手，图书馆旁一个瘦高的人冲他回应。“A城大学在省内都算是二流大学，全国更是没什么知名度，近几年就业率不行，汪老师想让你给他们讲讲真实的社会情况，也让他们不要太过心灰意冷，毕竟还有人做到总监的位置嘛。”
图书馆边瘦高的人正是汪军海，黄雨晨大学时的中文系辅导员，也是A城大学毕业，黄雨晨入学时刚毕业两年，最后一批留校学生里选拔的辅导员。
“雨晨，没想到找你还得通过清源啊，做了总监人很忙吧，回来几个月也没见你到学校走走。”
“汪老师说笑了，”黄雨晨跟着汪军海筹划辩论队三年，彼此很熟悉。“新公司嘛，总会忙一些，等一切正常了应该会好点。”还是撒了谎，不知道李清源怎么跟他讲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向他介绍两人现在的关系。李清源也真是的，不跟自己说一下就帮自己答应了汪老师，今天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句，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会跟他来？
汪军海带他们去了办公室，果然是想让黄雨晨做个讲座，时间定于过完年新学期报到时，大四的学生估计报到完就出去实习了，定在那时人会到得齐些。
“雨晨，清源不敢替你答应，只答应带你过来，所以我还得问问你的意思，”汪军海转过头看了下李清源，“看来雨晨应该是教夫有方啊，清源在家都是听你的吧？”
“教夫？汪老师……”黄雨晨有点发懵。
“呵呵，雨晨做人力资源的，之前在集团，管那么多人，在家就管我一个，还管不好吗？”李清源看出黄雨晨的不知所措，把话接过去。
“哈哈，雨晨可是我们系连续三年的最佳辩手，估计你是说不过她的，乖乖服从管理吧。不过雨晨，清源其实是让你，两个人过日子，别太过了，偶尔也要让一下他啊。”
话题扯得远了，聊回正题时已经是中午，汪军海提出请二人去下馆子，考虑到他的收入一般，学校断然是没的报销的，黄雨晨建议去学校食堂吃。
“那就去食堂吧。不过放假了，只有一个食堂还开着，今年留校的学生不多，考研的学生也都刚刚回去了，估计伙食一般啊。”
黄雨晨再三表示没关系，汪军海终于还是带着两人去了食堂。
是两人以前经常去的第六食堂，李清源的顿顿一斤米饭曾在她的大学时代广为流传，其实只有她知道，一斤米饭他还会很快就饿，因为他都把菜让给她吃，没有油水的肚子总是饿得很快。其实她的饭卡里有很多钱，他却固执地要负责她所有的花销，尽管他们都还是没什么收入来源的学生，他说他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从一开始就要做好……
饭菜确实与公司食堂有差距，但黄雨晨难得胃口很好，李清源一直满脸笑意的看着她，看在汪军海眼里，就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小夫妻。
吃完饭，汪老师的事情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其实本来也没想过拒绝。汪军海一直在说不好意思，可能报酬有限，黄雨晨毫不介意，能为母校做点事情，根本不需要谈什么报酬。饭后汪老师有午睡的习惯，二人告辞，在校园里随处转转。
“你……”
“你想问我之前怎么跟汪老师介绍我们的关系的是吧？”李清源也有难得的心情舒畅。
“嗯……”文渊湖畔，笨拙的香樟树依旧翠绿，点缀着这个晦涩的冬天。
“上次碰到他，他问你现在怎样，然后问我们有没有要孩子，我说还没有，他说老大不小了，要抓紧了……”
“他们都坚信我们会在一起的……曾经我也坚信……”黄雨晨的眸子暗了下来。
“现在呢？”
“不知道……也许得问你……”
问我？李清源的心不知飘到了何处，也许真的该要个孩子了，真的老大不小了……
一整天都在一起的机会真的好少，虽然依旧是遇到任何需要承诺的时候他都只是沉默，可毕竟没有拒绝，黄雨晨安慰着自己，刻意去忽略心底的那份苦涩。
晚饭后再没有腻在一起的理由了，毕竟，他没有说再做她的男朋友，从车里出来后就彼此沉默着，上了电梯，彼此想着各自的心事。到了505，黄雨晨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对着李清源说了句再见。
“哦……再见！”李清源很显然在想些什么，有些心思恍惚。
黄雨晨关上门，刻意忽略的东西会在安静的时候更加猛烈地席卷而来，心突然痛得缩成一团……
李清源，你究竟还要我等多久……等到我终于坚持不住转身离开吗？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打开门，却是李清源在门口，拉开保险栓，李清源走进房里。
“怎么了？讨水喝吗？”黄雨晨去找他经常用的那个杯子。
“不是……那个……我这个月忘记预存电费了，然后前几天催缴的短信我看完就删了，结果今天停电了。”
“啊，那你今天怎么办啊？”
“所以我到你这里借用下卫生间，洗个澡。”
“哦，那你先洗吧，我洗得时间会比较久。”黄雨晨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换洗衣物，还是有备而来呢。
男人洗漱果然很快，一壶热水刚烧好，李清源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有着熟悉的味道，又用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我没找着电吹风。”李清源用毛巾擦着头发，四处寻找。
“我来找吧。”黄雨晨从梳妆柜里拿出电吹风交给他。
“我在外面吹，你先去洗吧。”
“不……不好吧，等你吹干头发回了房间我再去洗。”
“为什么啊？怕我？”
“哪有怕你……”
“我吹干头发还不准备回去，那么早睡不着的，在你这看会儿电视吧。”
黄雨晨无语地看着沙发上毫不见外的李清源，收拾了东西进了卫生间里。
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唤醒了每一寸肌肤，黄雨晨看着雾气弥漫的镜子里自己姣好的身体，想象着终有一天这光洁的皮肤会布满皱纹，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悲哀与恍然若失。
擦拭好身体，黄雨晨才发现非常糟糕的事情，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只带进来了内衣，平时都是裹着浴巾去房间穿睡衣的，可是今天，外面还有个大男人呢。怎么办？裹着浴巾出去？太不雅观了吧……睡衣在衣柜里，要不让他拿一下，从门缝里递过来？
“李清源！”
“什么事？”
李清源走到卫生间门口，女人洗澡果然很慢，进去那么久都没有出来，他都看完一集电视剧了。
“我忘记带睡衣了，你帮我拿一下吧，在衣柜最左侧挂着。”
李清源愕然，继而莞尔，还是那么马大哈。
柔软的睡衣有她身上的味道，李清源用力闻了一下，心里有莫名的燥热，甩甩头，刻意去忽略。
“门开一下，拿来了。”
门开了一条缝，黄雨晨伸出一条光洁的，散发着沐浴后的温热与芳香的胳膊，李清源感到血气翻滚。他把衣服放在她的手上，却促侠地抓住了她柔软的胳膊，黄雨晨一阵慌乱。
“雨晨，假如今晚发生些什么，那一定不能怪我，因为是你诱惑我的……”李清源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黄雨晨这才觉得，也许让他送衣服进来，比自己裹着浴巾出去更暧昧……
怕弄伤她，李清源轻轻放了手，黄雨晨迅速把门关上，穿好了衣服，脸上的红霞一直没退。
总不能一直赖在卫生间里，黄雨晨估摸着李清源已经走开了，悄悄把门打开。却没想到李清源一直在门口等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笑看着自己。
“雨晨，你真漂亮。”
“我……我一直很漂亮啊。”
“嗯……”
“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睡了。”
“好……”
黄雨晨刻意避开他的眼睛，李清源贪婪地多看了她几眼，终于还是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