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岳海鹏发火了，他把一颗色泽发黑的猪头“咚”地一声扔到案板上，冲乔桥嚷道：“昨晚我怎么给你下的单？你怎么买回了这种便宜货？这是在哪里买的？”
“在北郊农贸市场买的。”乔桥有些委屈地说。
“不是让你去百润公司买吗？”
“田老板给改了，他让我去北郊买的。”
岳海鹏拎过一塑料桶酱油，又提起一袋子散装冰糖，都堆在案板上。
“这些大路货，也是田老板让你买的？”
乔桥点点头，“田老板不发话，我哪敢随便买？”
“我给你下的单，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岳海鹏提高嗓门说。
乔桥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田老根听见动静，急忙跑了进来。
“田叔，你怎么随便改我的货单呢？”
田老根满脸堆笑，他指指案板上的酱油、冰糖及猪头说，“海鹏，这些要省不少钱呢。”
“用这些东西，我的秘方再好，也做不出好卤品！”岳海鹏毫不客气地说。
“大侄子，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咱生意这么火，怕什么？”
岳海鹏涨红了脸，他强忍着火气，“田叔，你这样干，早晚会把店开死的！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田老根冲岳海鹏嘻嘻哈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当初咱们说好的。一切进货，我说了算。这个话还算数不？”岳海鹏严肃地问。
田老根狡黠地眨眨眼，“算数，当然算数！小乔，下次还是按海鹏下的单进货。”
“这次的也给我退掉，重新去买！”岳海鹏以不容置疑地口气说。
“这次……要不就这样吧？”田老根用商量的口气说。
“不行！必须重新买！”岳海鹏语气强硬，一点也不让步。
田老根皱了皱眉头，极不情愿地对乔桥说，“退掉，退掉，重新买！”
岳海鹏帮乔桥收拾案板上的东西，田老根吊着脸走出了厨房。
田母见田老根脸色难看，“谁惹你生气了？”
田老根瞪了田母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让我买那些次品！”
“怎么了？”
“岳海鹏不想用，让退了重新去买！”
“他也太犟了，难道非得依着他不行？”
“不依着他依着你啊？你有秘方吗？”田老根生气地说。
田母不服气，刚要说什么，岳海鹏出从厨房里出来了。
“田叔，我回家一下，给我爸去做个按摩。一会儿就回来。”
田老根眉毛一挑，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去吧，去吧！”
岳海鹏匆匆出门，走了。
乔桥从厨房里提出酱油、冰糖、猪头也要走。
“你去哪儿？站住！”田老根喊住乔桥。
“去退货。”
“退什么货？放回去，放回去！”田老根说。
“岳海鹏刚才说要买好的，你不是也答应了吗？”
“你听我的还是听岳海鹏的？”
乔桥笑了笑，“我也弄不清该听谁的了。”
“谁给你发工资？”
“当然是你。”
“那就听我的。去，把酱油装进原来的那些瓶里，冰糖装进原来的袋里。把猪头劈开，淖水后放进卤桶里。”
乔桥提着东西站着没动，“让岳海鹏发现了怎么办？”
“他发现不了，他每次回家时，你就把这些干好。一上色，他能看出个屁来！来来来，我教你。”
田老根进了厨房，乔桥跟在田老根后面，在心里骂了一句：奸商！
在安母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眼里，真正的爱情是不存在的。男女之间无非就是荷尔蒙、肾上腺素及多巴胺之类的化学物质相互作用的结果。安欣跟岳海鹏能产生感情，跟孙海鹏、王海鹏照样能产生感情。何况现代社会，不谈物质、不谈学历出身、不谈价值观的所谓爱情，实在是太虚伪了。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安母并不怎么尊重安欣跟岳海鹏的爱情，她决定给安欣在北京物色对象，以取代岳海鹏。
一个房地产商的活动能力自然不小，不长的时间里，安母已经为安欣介绍了在读博士、法院法官、少校军官、国企高管等不下十几个小伙子，这些人号称男人中的极品，据说都是抢手货。
安欣的反应相当干脆：愤怒加抗拒。
安母根本不管安欣的态度，她按照做一个地产项目的方式，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周六周日，家里常有陌生人出没，不是安母请来的媒人，就是“极品男人”，安欣一概不见，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看韩剧打发时间。
每天下了班，安欣待在办公室里不想回家，安母就跑到办公室找她，随身携带着各式“极品男人”的照片和简历。
安欣简直快被逼疯了！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工作。办事处主任让她写一份答辩状，那本来是她最拿手的，可是写了三天，电脑屏幕上还是只有“答辩状”三个字。
主任也听说了安欣母亲逼着安欣相亲的事，见安欣魂不守舍，不在状态，就把工作交给别人去干，让安欣出去转转，散散心。
安欣一走到大街上就忍不住给岳海鹏打了一个电话，她想听听岳海鹏的声音，想确定一下这个人是否还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是否还在想着她？
岳海鹏接到安欣电话的时候，刚从店里赶到家。
“海鹏，你干什么呢？”
“我刚回家，准备给我爸喂药，换尿不湿，擦身和翻身。”
“那你先忙吧。”安欣失望地说。
“安欣你有事吗？”岳海鹏忍不住问。
“你…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安欣，我每天累都要累死了。我一会儿还要骑车回去干活。过两个小时，我再骑回来，给我爸排便，然后再回去……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岳海鹏停顿片刻，苦笑了一下，“安欣，我连想你的时间都没有了。”
“哼！想我你没时间？”安欣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田苗追着你喂冰淇淋的时候，你的时间倒有的是！”
“这……”岳海鹏一时脑子短路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累！你是乐在其中！其乐融融！”安欣的火气越来越大了。
“安欣，不是你想的这样。”岳海鹏回过神来，急忙解释。
“你得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让去跟田叔合伙，你不是照样去了吗？”安欣把多日来被母亲逼出的火气全撒到了岳海鹏头上。
“我也不想跟田叔合伙，”岳海鹏平静地说，“可是不去合伙，我吃什么？我拿什么养活我爸？”
安欣被问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