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颠簸后,陌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木槛车中。
“醒了,那个红眼恶魔醒了,”一阵慌乱过后,木槛车内的其他人都离的他远远的。一边悄悄向这边看一边还在小声的说着些什么。
“唔,”陌空摸摸头,昏昏沉沉的脑袋显然还没有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我这是……”胀的发疼的脑袋勉强思考,“被什么人抓住了吗?这是要把我运到哪?”他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激灵,“墓!墓不会被他们破坏了吧?”他看看旁边挤在一起的一堆人,放声问道,“喂!”
听到他的询问声的一群人一阵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子颤栗栗的说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被说成是什么渎神者,就被教廷神职人员抓起来了,说什么要被送到附近的梵贝尔大教堂净化掉。在运送我们的途中看到睡着的你,圣骑发现你的红眼说你是什么红眼恶魔,就把你也抓了起来,我们只知道这些,求你不要杀我们,恶魔大人……”
陌空点点头,“他们破坏了墓碑?”
对于被称为恶魔陌空毫不在意,他现在急切的想知道关于那座夜神渡和路雅琪的墓碑是否完好无损,如果被这群家伙破坏掉的话,他一定会覆灭掉整个光明教廷。
“呃,这个好像没有,”瘦小男子尽力回想着,“当时发现你之后就有人下去查探,发现你的样子之后就直接把你抓上车了,并没有去毁掉什么墓碑。”
陌空点点头,松了口气的他正想重新合上眼睛却发现在木槛车的另一角也缩着一个孤零零的瘦小身影。
她也像陌空一样,被其他人所孤立,所恐惧。
而不同于陌空异于常人的血色双眸以及身上掩盖不住的残虐气息,抱膝缩在角落的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色连衣裙完全像是一个可怜的普通小女孩,又怎么会被其他人所排斥呢?
陌空捏捏眼角,昏沉的脑袋让他不愿多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是在一阵粗鲁的推搡中被吵醒,陌空不悦的看着面前一脸厉色的圣骑。
注意到陌空血色双眸中的不悦,圣骑大力把陌空推下木槛车,“看什么看你这恶魔,梵贝尔教堂已经到了,准备接受圣光的制裁吧!”
陌空笑笑,眼眸中的一丝杀意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木槛车上的人都被赶了下来,在圣骑的押送下被送往教堂,周围早已聚集起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此时正在对被押送的他们指指点点。
陌空前面走着的便是那个被孤立的小女孩,此时正拖着小小的步伐勉强的跟着。
而不满她的速度的圣骑不住的催促着,在圣骑的大力推搡下小女孩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
陌空微微眯起眼,直到现在他也没看出来小女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发什么呆,赶紧走!”沉思的陌空脚下一慢,便被圣骑用力一推。他回头看了圣骑一眼,圣骑却回瞪过来,“看什么看?你这该死的恶魔!”
陌空回过头,跟着前面人的脚步走着。
梵贝尔教堂,陌空看着站在前面激昂的演讲着些什么的神父,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果然还是好困啊……”宿醉后的乏力驱之不散,陌空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神父在讲些什么。
无聊的四处看看,却留意到身边那从低处传来的视线。他微微低头,看到破烂的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仰起脸看着他。
“?”陌空微微歪头不解。
“你,没有恐惧吗?”小女孩突然说道,“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诶?”小女孩的话让陌空十分诧异,恐惧?她说她能看到别人的恐惧吗?
陌空挠挠头打了个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诶……”
“恐惧找不到女朋友,恐惧自己上司,恐惧自己出轨的事被老婆知道,恐惧……”小女孩扫视过去,嘴里不断说着,而被她看过去的几个人纷纷一脸怒色,就像是,就像是心中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人说破了一般。
“闭嘴!你这魔女!”眼看就要说到他的圣骑连忙凶神恶煞的说道,“哼,就是因为你这被诅咒的力量,才会被自己的父母所抛弃,才会被所有人厌恶。”
小女孩垂下睫毛,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此时,神父洋洋洒洒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神爱世人,降下圣光以净化世间污秽,而身为神最忠心的仆人,代以消除世间罪恶乃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今我,梵贝尔教堂主教罗贝,便代神职责,以圣光之名除去异端。”
他看向早已被推到前面的与陌空同坐木槛车被押送过来的一群人。“琉尔小镇镇民,毁坏圣像,亵渎神明,特此宣告以圣光救赎你们这些可怜的渎神者。”
“冤枉啊,”被押解上来的人们不由得叫道,“我们怎么会知道那一块破烂石头会是什么圣像……”
“住口!事到如今不知悔改,竟仍在出言诋毁亵渎神明!”
“我们……”还欲说些什么的琉尔镇镇民便被圣光包在了里面,原本应该是温暖圣洁的光芒,照在琉尔镇镇民身上,却如同沸水一般灼伤着他们。
琉尔镇镇民不住翻滚哀嚎,求饶声阵阵。
而在场的圣骑士却完全不觉得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有何不对,反而露出一丝圣光救赎罪人的狂热。
而围观的信徒们,更是虔诚的看着眼前在圣光的灼烧下翻滚哀号,直到气息全无的琉尔镇镇民,像是发生在眼前的不是什么处刑,而是来自天堂无私的接引。
陌空冷眼看着被圣光融成一滩烂肉的琉尔镇镇民,他固然可以出手救下他们,可是,他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恐惧下告知了他一些事情?那也只是对于恶魔的恐惧而已,从他们惧怕的远离,就已经决定了陌空与我何干的想法。
若是以前的陌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定会惊异异常,而如今已身化血魔的他,早已不会为之所动。
“到你了,异端!”身后的圣骑用力推着,将小女孩推上前去。
“贝迪薇尔,被诅咒的魔女,”指挥着将小女孩绑在十字架上的神父说道,“可悲的被诅咒的命运使得她拥有了惑乱人心的力量带给人们以恐惧与慌乱的力量。在此以圣光之名,对于被诅咒的魔女贝迪薇尔,施以火刑!”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贝迪薇尔是那样的娇小,以至于被绑在十字架的一角而不是中心。略带滑稽的场景却分外显的可怜,而以神的信徒自称的人们,却没有丝毫怜悯,纷纷叫着“烧死她,烧死这个魔女!”的他们眼神是那样的狂热。
贝迪薇尔静静的看着群情激奋的人们,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口中想要烧死的魔女就是她一样,就想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不是她,将要被烧死的也不是她一样,平静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死寂。那是,只有绝望到极限,整个心灵已经化为死灰才会流露的表情。
那是,与世界已然是两道平行线的淡然,那,是孤独。
那死寂的眼神只有在接触到陌空之后,才稍微有了点变化。
贝迪薇尔很好奇,这个唯一一个她所看不到恐惧的人,这也是,那双黯然的眸子所唯一露出的,一个活着的人所应该有的波动。
陌空淡淡的看着,看着被绑上十字架的贝迪薇尔,看着举着火把一脸狂热的圣骑士,看着同样狂热的信徒们,看着贝迪薇尔那淡蓝色的眼眸中的死寂。
他突然笑笑,很美的眼眸啊,一如未化为血眸之前的他的瞳色。
很美丽的眼神啊,那种绝望到极点的死寂。
陌空心中的某根弦被触动了,那是短发的白衣染血的女孩为绿发的孩子所扣动的一环。
火把丢下,贪婪的火焰啃噬着,慢慢向上爬着,慢慢接近被绑在十字架上,孤独的小女孩。被诅咒的魔女,马上就要在圣裁下,马上就要在火刑中灰飞烟灭。
然而,已然触到贝迪薇尔脚掌的火焰却再不肯前进半步。
“怎么会!”神父惊叫道,他羞怒的盯着仍是一脸死寂的贝迪薇尔,“区区魔女居然敢反抗神的旨意?”
他看向圣骑,“把她杀掉!”圣骑们点点头,抽出长剑刺向贝迪薇尔,剑上闪烁着,名为圣光的正义。
火焰窜了出来,原本盘踞在十字架的,用以处刑的火焰却狠狠的扑向了圣骑们。那不知何时化为血色的火焰肆虐着,吞噬着圣骑们。
“这,神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慌乱的神父看着翻滚哀号,一如之前处刑琉尔镇镇民一样的场景,而今却同样痛苦的圣骑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陌空慢慢走上前,他注视着贝迪薇尔,贝迪薇尔也同样看着他,无波的眼神呆滞着。
“呵,”陌空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两道火焰闪过束缚着贝迪薇尔的枷锁便被破开。
“你,红眼的恶魔,你要做什么?要亵渎神的荣光吗?”神父挥舞着手中的黑皮教典,略显慌乱的叫道。
“很吵,”陌空淡淡的说道,看着突然被火焰吞噬发出惨烈叫声的神父,他耸耸肩,“现在更吵了。”
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的围观的信徒们,惊叫一声后便一哄而散。
“你没有恐惧吗?”贝迪薇尔仰起小脸,呆呆的问道。
“每个人都有恐惧,”陌空把穿着破烂的白色连衣裙的贝迪薇尔抱在怀里,“只不过我是比恐惧更可怕的存在罢了。”
背后燃烧着的教堂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