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光箭来势汹汹,但刚落地的三人还没从传送的失重状态下回过神来。
嘉音感到头顶斜上方有一点青芒袭来,光圈由小变大,背后还有与空气摩擦产生的一溜火星噼啪作响,她第一反应是抬起左手阻挡炫目的光线。
何守节到底征战沙场多年,立马认出了眼前的青芒是夜星城赫赫有名的青羽光箭,千头万绪在他脑海里回荡,只化成两个念头,“永王好快的速度,竟然已经接手都城城防了,难道皇宫也被他拿下了吗?”他侧视身边的嘉音,“会和她死在一起吗?这样的结果想也不错。”
还未睁眼的胡不败预感到一股强大的威胁逼近,时间太短,他只来得及反手将身侧二人推开,然后就被强劲的光箭轰中,重重地砸在身下大地上,卷起一阵三米多高的土浪向外扩散。
当烟尘尽去,嘉音和何守节身前是一个半径六米,深约五丈的大圆坑,从坑边向里看,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露出手脚的人形。
劫后余生的嘉音着急地向里喊,“不败,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嘛?能听到的话就回答我!”
同样死里逃生的何守节察觉到青羽光箭再次向他们二人瞄准,忙从怀里掏出一枚黑铁令牌高举,道:“我是节时城守将何守节,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
巨弩身后的白衣武士迟疑了一下,从城楼上跳下来,检验令牌无误后,问道:“何将军不在节时城待命,来夜星城有何事?”
见到武士身上的白衣,确认了他隶属于千军破,何守节长舒一口气,道:“我来此有要事面见永王殿下,烦请大人遣人带我过去。”
武士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王爷座下一个扛枪的小兵罢了。你要是说不出有什么要事,我是不能放你过去的。另外,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何守节一回头,见到嘉音正尝试着要下坑里去看不败,忙过去一把拉着她,道:“你疯了?下去干什么?”
“你放开我,他在下面睡着了,我去把他叫醒。”嘉音声音里带些哭腔。
场上机关学院出品的小铲车已经开始自动工作,一铲子一铲子的往坑里填泥土,人形模糊的手脚渐渐被盖住,泥土渐渐堆叠上升。
嘉音想冲过去阻止铲车,被何守节一把拉住,他低吼道:“你要去干什么?”
“你没看到吗?我的朋友要被活埋了,亏他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嘉音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如线串般接连不断地落下,从她精致的面容滴在身上纯白的水袖棉衫上,仙子玉容潋滟,裙袍借水开花。
虽然是昨天才认识面前的这位姑娘,但莫名其妙的好感把她和二十多年前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何守节决定尽自己所能保护她。他将她的身体扳过来,直视她的双眼,说:“他已经死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死了,没有人能在青羽光箭地正面重击下活下来。”
一旁的白衣武士插了句话,“三支。”
顿了顿,何守节接着说:“如果你不知道青羽光箭有多大的威力的话,眼前的深坑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面前的嘉音由小声抽泣转为平静,凝望着眼前的节时城守将,抿着唇,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眼瞅着小铲车已经快把土坑填平,何守节凑近嘉音耳畔,低声道:“如果你还想报仇的话,那就听我的!”
这个曾经挥手告别过太多再不得见的亲人朋友的亡国公主蹲了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片金黄的树叶,写下吾友不败四个字,插在面前的大地上,在心里默念,“珍重。”
何守节转身对白衣武士道:“我带来了天涯洛星草,”他想了想,又加道,“的线索,就是我身边这位姑娘。这份草药对王爷获得百官的支持很重要,还望大人能速速带我去见王爷。”
白衣武士想了想,说:“这次王爷带的人比较少,分守各关卡兵力已经捉襟见肘,我实在分身乏术。王爷此时想必应该在去乾纲殿请圣旨的路上。这样,你带着我的令牌去皇宫西城青龙门,找到我们的人,自有人安排你去见王爷。”边说边将一块刻着破字的剑形令牌扔向何守节。
何守节接过令牌,向对方一抱拳,拉着嘉音就往外走。白衣武士也转身回到了城楼上,一点也没有要为刚才误伤友军的事解释的意思。
两人走在空旷的长街上,鞋子和路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回响。嘉音率先开口:“今晚的夜星城不太平静啊!”
何守节答:“我劝过你的。”
“伏击我们的是什么人?是你口中的永王吗?”嘉音停下,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问道。
“嗯。”想想这个回答有些短,何将军又多解释了两句,“今夜是殿下十五年来第一次从北境满江城回来,这是一场夺储之战,任何环节都不容有失。”
“所以你星夜回都的目的是用天涯洛星草要挟李君年,帮助永王节制百官?”嘉音冷静分析。
“本来天涯洛星草不在我的任务里,可王爷交给我的上一项任务办砸了,导致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我这次来应该算是戴罪立功吧。”何守节出乎意料地坦诚。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嘉音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些困惑。
这个问题何守节没有回答,他大步向前走去,说:“我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今夜永王殿下大胜而我又侥幸不死的话,这份从龙之功我会把它换成节时城三年的太平时光。”
他停下来,似乎做了某个很重要的决定,接着说:“要是殿下棋差一招不幸落败的话,我的匕首会刺穿他的喉咙,替你那个朋友报仇,毕竟说起来我也算是欠他一条命。”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该分道扬镳,后面的路太危险,你自去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何守节正酝酿着诀别的情绪,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谁,是谁?有刺客?”守将大人吓的四肢不停挥舞,刚才营造的壮士形象荡然无存。
嘉音站在他身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何守节反应过来,尴尬笑笑。
“走吧。”嘉音当先行去。
何守节此时才注意到她背后新背了把湖蓝色的宝剑,剑鞘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是我能替不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还是想自己完成,请将军替我带路。”嘉音的声线冷清安宁,比方才却多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何守节呆呆看着她五光十色的装饰品宝剑,道:“恕我直言,你这把剑拿来劈柴都嫌硌得慌,杀人更是不可能。”
“这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
“可我身家性命一世荣华都赌在殿下身上了,带你去杀他我不是有病吗?”
嘉音回头,展颜一笑,说:“如果他不是到了全军覆没一败涂地的绝境,凭我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何守节此时表现的像个四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花痴,被嘉音一笑勾去了半边魂魄,只顾答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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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左眼见把公主安全送出了丹阳峡,就想和萨利一起告辞回去找冒险团的伙伴,大师们也准备离开。
远处烟尘滚滚,有大批军队朝这个方向赶来,其中几十骑脚程快,已到了众人跟前。宋霄同一见为首将领,兴奋地大喊:“老冯,是太子殿下派你来接公主的吗?”
说着,从马上拉下有些发懵的带甲将军,到杭左身前介绍,“这位是曾经我在陷阵营的同袍冯忠君,人如其名,他们家世代忠良,光名字我就拍马都赶不上呀。所以他现在是菩提城守将,一方将守,那可是威风凛凛!”
又指着杭左说:“这位杭左小先生,智勇双全,谋略过人,昨夜要不是有他,我们几个就全都栽在何守节的手里了。”
冯忠君向杭左抱拳一笑,然后走向影菱,单膝跪地道:“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公主恕罪。”
昨夜还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此时却有了十足的王室风范,双手虚扶,道:“冯将军请起,一路远来,辛苦了。”
“卑职不敢,救驾来迟,陷公主万金之躯于囹圄,末将万死难辞其咎。”官话套话忠君将军张口就来。
“是谁派将军来的?”影菱问。
冯忠君略一迟疑,答:“是太子殿下,我昨夜接到殿下玉简传书,永王率九百千军破夜入都城,目标直指皇宫,太子殿下心系您的安危,派末将来节时城接您。”
“那我父王怎么样,安全吗?”影菱骤闻此变,虽然心下早有预感,也不由得为父亲揪心。
“目前还没有收到其他消息,陛下吉人天相,又有两大王城供奉庇护,不会有事的。”冯忠君宽慰道。
小公主心里着急,摆摆手说:“速回菩提城吧!”
冯忠君本待再说些什么,见公主已经阖上眼睛,只得下令全军回城。
本打算离开的杭左见此情形,心下暗道:“不对呀,来接公主需要带这么多兵马吗?怎么带的不是轿子而是攻城车炸药桶?我看他们这架势是要去拿下节时城呀。太子传信给冯忠君却不是何守节,难道说太子早知道何守节是永王的人,公主只是他的一个饵,趁永王在夜星城发难之际他已经开始在地方布局了?不管公主被抓还是被杀,冯忠君都有借口攻打节时城。甚至再往坏了想,公主死在何守节手里,冯忠君杀了何守节拿下节时城,此计一石三鸟,拿下战略要地的同时太子从平地站上道德的制高点,还能减少一位潜在的皇位竞争对手。”
老和尚像是也看出不对,和杭左对望一眼,神色满是担忧。二人一齐对宋霄同道:“我们也去菩提城。”
“好啊好啊,人多热闹。”棒槌宋将军压根没往别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