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新历934年,我们的故事在狂风大陆七孔草联邦东南方的舂陵城出发。
杭左站在不求阁门前,耳听着街角巷外传来的鼎沸人声,心中微有些恍惚,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从昨天到今天发生地所有事,以及自己两年来做的所有准备,自鸣得意里又有些怅然若失。
两年前他来舂陵城,就为了进不求阁谋一份差事,他在村子里听人说这儿是方圆几百里内最有名的的地儿,至于为啥有名,那个不求甚解的说书先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他便决定亲自来看看。
所幸城里的人都很好说话,他进城以后只花了半天功夫就找到了地方,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赤瓦青砖,正门房梁上挂着一块匾,上有草书“不求”二字。左右两旁的廊柱上像是想挂一幅对联,但只得上阙,“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
院子对面有个茶摊,他眼看着已经到了目的地,却又有些犹豫,右拐进了茶摊坐下,叫住老板问话。
“老丈,您知不知道对面这不求阁它招不招人呀?”
“小哥儿你是外乡来的吧!”
“是呀,想在不求阁找份儿差事。”
老汉笑了笑,“那可有些难喽,这不求阁总共就三个人,一个阁主,一个事记,一个门童,几年也未必出得了一个空缺,我劝你还是找份别的营生。”
“您知道他们是怎么招人的吗?”
“老朽十几年前见过一次,一个早上门童胡爷出来贴了告示,那三日里城东城西传送法阵的亮光就没停过,有多少大人物驾着珍禽异兽从远方御空而来的就更是数不清了,阁前排队递帖子的管家下人从这里一直延到西城门口,当时的景象就像车什么水什么来着?”
“车如流水马如龙?”
“对对对,胡爷就是这么说的,还是你们少年郎有见识。”
“那后来选了谁?”
“通天楼的尊者,秦大先生。”
“可我还是想试试。”
“唉!”老人家摇了摇头,给他倒了碗茶。
“老丈,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老朽姓明,单名一个事字。”
“明叔,我叫杭左,您看您这儿缺人吗?”
“你打算在我这里等吗?”
“是呀!”
“食宿全包,工钱没有。”
“好嘞,谢谢您。”
就这样在茶摊打了两年的杂,直到昨天。
正想着,就被人从正面推了一个趔趄,杭左猛一抬头,发现眼前这人浓眉长髯,虎目如电,臂膀有常人两倍大小,正咧着嘴对自己大笑呐,可不就是不求阁的现任门童胡不败吗?
“想啥呐?”
“像是做梦,还没醒,又不敢醒。”
“哈哈,你小子昨天揭榜的时候可是豪气冲天,怎么睡了一觉成了怂包了。”
“这不昨天还是井底之蛙,没见识过天阔海澜嘛。”
“井底之蛙?这个比方有点儿意思,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阁主钦定了你做这一任的事记,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出了事儿有个高的替你兜着。”
杭左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被胡不败猛地一拉,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向院子里走去,一路上胡不败就像个话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今天早上怎么不见茶摊开张呀?明大爷去哪儿了?”
“昨儿就走了,说是闲了两年再干不惯端茶送水的活儿了,再招人用着又不放心,索性不干了,去北方看看他从军的儿子。”
“老头儿倒洒脱,对了,你在对门儿也呆了两年了,不求阁的规矩你懂吧?”
“不求阁号称能解世间所有难题,但要想让阁主出手答疑办事可不简单,来客要拿出一件他老人家从未见过的东西,可以是一事一物甚至一个消息;哪怕你舌灿莲花骗到了他,这事儿他也会给你办。”
胡不败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每月的帖子我们两人先筛一遍再交给他,阁主在这些琐事上一向懒得很,他习惯月初会客,月中办事,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只说是方便他记日子。”
“对了,胡爷!”
“打住打住,从今往后,我叫你小左,你叫我不败就成。”
“为啥不是老胡?”
“因为我青春依旧,风华正茂。”
杭左怯怯地看了眼不败满脸的络腮胡和铜铃般地大眼睛,“那敢问您生辰几何?”
“管得着吗你?”不败抬手就给了杭左一个暴栗。
杭左吃痛地捂着额头,问道:“不败,你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呀?”
不败刚要张口,眼角余光便瞥见庭前站了个人,忙向杭左使了个眼色,说道:“我这名字是后来被人改的,喏!那人就站你对面,你问他去吧。”
杭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庭前站着一个白发白眉白眸的少年,偏穿着一身玄黑色的衣服,明黄色的腰带上挂着一枚淡蓝色的玉佩,此外周身再无饰品,正是他昨日见过的不求阁主白千羽。
杭左急上前两步,正要见礼,又不知该用什么礼,踌躇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好!”
白千羽笑了笑,回道:“你也好!”
“阁主!”
“叫我小白就行。”
“昨天为什么我入选了?”
“大概是因为你夸我好看吧。”千羽微侧了侧头,向着角门方向说“不败,你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会交代他的。”
不败笑着应了声,转身就走了。
千羽抬脚就往内院行去,杭左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你不用紧张,进了院门,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刚才给你的回答也不全是玩笑,你昨天说我好看的时候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他是这么夸我的:芙蓉如面柳如眉!”
“秋水为神玉为骨。”
“哦,你也知道这个典故吗?有什么出处吗?他不肯继续往下说,我也没找到别的地方有记载。”
“顺嘴说的,估计是在梦里见过吧。”杭左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面上仍强装镇定。
千羽也没多问,把人带到地方,指了指房门说:“以后你就住这儿,我们这儿做饭的规矩是老胡买菜,我做饭,你刷碗。各人的衣服自己洗,每月工钱一百风币,被褥都是新的,其他该买的东西你自己从帐上支钱去买就行。”
“一百风币,寻常人家一年也用不了五百山币呀。”杭左心里想着以后要过的糜烂生活,嘴上还是跟着千羽的节奏在走,“帐上,谁管账?我去哪里支钱?”
“以前我们这儿是秦大管帐,他走的突然,账本我也没找到,但库房的钥匙我给找回来了,喏。”说着千羽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串钥匙,解下其中一支通体碧绿的交给杭左,“以后我们这儿就是你管帐了,你找个本子记一记,从前库房里有什么你就不用数了,东西太多也不好整理,往后每月的入账和出账你记下就行,备不住我要查的。”
说完千羽踱步回了书房,他走的时候玄色衣袂飘飘,轻晃着脑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发髻将散而未散,和着舂陵细碎的晚风,一时看痴了倚栏的少年。
翌日清晨,杭左又依着惯例在卯时早早醒来,看着身边整洁的床铺和窗前明媚的晨光,才想起自己已经不用每日早起守在院外等着胡不败出来贴告示了。
门外不时传来阵阵飒飒的声响,杭左穿戴完毕,起身出门,发现老胡和小白已经在院中对练多时了,他双手托腮蹲在门前的第二根台阶上看了许久,心瞅着怕是自己早已过了练武最好的年纪,便闷闷不乐地起身向库房走去。
昨儿进来的时候老胡顺手给他指过库房的位置,这会儿要找倒也轻车熟路,当杭左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尘封已久的库门的时候,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在一瞬间响彻方圆五里的街道,杭左刚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眼角余光瞥到屋子里的场景,内心不由地一紧,他推门向里走,边走边用左袖捂住口鼻,伸出右手来驱散眼前的尘雾,他小心翼翼地查探了府库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得出了一个痛心疾首地结论。
一声仿佛要刺穿云霄的疾呼突然从杭左口中响起:“胡不败,白千羽,你们给我滚过来!”
注:狂风大陆货币兑换机制,1风币=100水币=10000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