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病体沉疴之人,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我现在要做的,是随机应变就好,谁让我这心里也有几分好奇。
从她的衣袖中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葫芦,明黄的颜色像秋天里的麦田。葫芦上画着奇异复杂的图案,龙蛇缠绕,里面装着一颗金丹。
倒在手心上,闻着还有一丝香甜。
我呵呵一笑,踱回她身旁,问:“把保命的东西拿给我看,你不怕我抢走了么?”
沈夜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轻蔑的嘲讽道:“这是毒药,比砒霜还毒的毒药。”
“毒药?”我笑得愈加开心,把金丹捻在手上,端详了片刻,问她:“三天时间太长了么?沈夜,你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死么?”
“那你敢喂给我吗?”她话锋锐利,带着古怪的挑衅。
冷冷一嗤,沈夜既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落于人后,教她耻笑。姑且先陪她玩玩,就算此金丹真有九转还魂的功效,那我也认了。靠近她的床头,毫不犹豫,捏开她的嘴就扔了进去。
“你倒死一个看看。”完事拍了拍手,重新落座。
沈夜瞪着眼睛,干咽了下去,喉咙一动,然后发出一声怪异的笑,苍白的唇大大绽开,露出雪白的贝齿。
沈夜的笑声细如蚊蝇,毫无血色的脸像被冤死的女鬼附了身,处处透着诡谲。我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手指掩住鼻子,总觉得下一秒,会有腐烂的死尸气息从她身上飘出。
可笑着笑着,她的面色开始红润,皮肤重新焕发出光泽。一双秋水明眸楚楚动人,方才几乎干裂的嘴唇此刻艳红妩媚,一切好似回光返照。沈夜侧目,暗黑的眸子里充斥着火热的渴望:“顾倾城,我赢了,我赢了,哈哈……”
我甚觉惊奇,看着她渐渐恢复如初,大为惊叹。这金丹效力竟如此之快,沈夜的精神立刻提了许多,从奄奄一息到生龙活虎,不过短短拈花一瞬。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她有这么一枚起死回生的丹药,为什么现在才服用,还要让我亲自喂给她。如果沈固失手,我来不了,难道她就不吃了吗?震惊中,心底的疑问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沈夜笑的合不拢嘴。
我正暗自揣测她的心理时,沈夜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像一首歌马上到了万众期待的高潮部分,突然就没了音。
抬眸去看,却见她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样。眼睛睁得大如铜铃,长长一口气刚咽下去,手软软一瘫,身子便直了。
一张钟灵毓秀的面容定格在最美的时刻,唇角的微笑依旧泛着余温。
我还在想,沈夜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冷峻着神色,向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陡然一震,手中的葫芦忽然掉落在地。
打开门,沈固大步流星刚准备进来,险与我撞在一处。
不知为什么,我竟不敢看他的眼睛。沈固朝屋内一望,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剧变,他大掌一挥,狠狠推开我,似一阵狂风闪了进去。
他前脚进,我后脚就出去了,片刻不休。
沈夜死了,死的很没有悬念,很突然。
当她失去脉搏的那一刻,我恍然顿悟。
我很清楚,她是想让沈顾恨我。沈夜多活一分一秒,对沈固来说都是慰藉。沈固没有办法救她,她撑不了太久。若是几日后死了,沈固会恨我,这是人之常情。可她现在死了,死在我手上,我剥夺了她残余的一两日生命,等于扼杀了沈固心里对我的唯一一分所谓爱意。单凭这些,沈固于我,从此便不共戴天。
沈夜是块老姜,她把自己做成了最致命的棋子。
从猎户家逃出,微弱的星光照着寂寥的山间小路。我一直往前走,走不动了,就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桠子上。夜晚的风很清静,卷走了大地上层层热浪后,温柔亲吻着我的脸颊。
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响,很快安睡过去。
我不想把麻烦带到三藏那里,沈固毕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二天早上,我按兵不动,躲在看不见人的地方。第三天早上,第四天早上,一直等到第五天,我琢磨着沈固已经去找过我了。如果发现我不在三藏身边,他一定会去别处寻。所以第五天的下午,我放心的踏云西去了。
三藏他们已经离开了茅草屋。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树叶在欢乐的歌舞,那张四角的小桌子上积了一层灰,还有几坨鸟雀的粑粑。
我立在院子中央,看着已经没有烟火的草屋,忽然有些生气,鼻子一酸,就想哭。
低着头,颓靡许久,忽然被谁一把抱住了腰。身子一倾,眼前顿时天旋地转,惊呼着,又落到那人肩上,刺溜下来,稳稳被他接在怀中。
从小到大,连玩过山车都没有这么刺激。
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没有一点点先兆,直到我看到他金黄色的毛发,感受到格外熟悉的掌力,心中的紧张才逐渐烟消云散。
“哥哥!”扑棱着双腿贴在他胸前,从天而降的惊喜教我防不胜防,开心地连连唤他。
孙悟空哈哈一笑,抱我一会儿,嬉闹片刻便要放下。我不依,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搂着他的脖子,尽量多的感受他的温暖,启唇问:“哥哥,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眉目上尽是宠溺的光彩:“找你呀。”
我一阵羞涩,抿着唇微微垂首,蹭了蹭他的脖子:“谢谢哥哥。”
他道:“好了,下来吧。”
我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拥抱,想多停留一会儿,听到他的话,不免有些着急,固执地不愿撒手,努努嘴:“是你要抱我的,我不下。你就这样把我抱回去吧。”
厚着脸皮赖在他怀里,孙悟空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办法。
知道他默许了,我却开始忐忑,靠近他,有几分心软,“那你还有力气吗?我可能有点重。”
他又笑,胸腔一阵震动,将我抱稳了些:“今日你平安回来,老孙高兴,这力气还是有的。师妹抓好,走咯。”
他矫健的一跃身,跳上了筋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