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孩子平安,心头阴云散去了些。就此辞了冯大芸,如释重负的上了云头。
天穹的风甚大,直卷的云海翻腾,入目蔚为壮观。遗憾我没那安逸的劲儿去欣赏,只随意扫了半圈后,一心一意的赶路。
自在行处,身后排山倒海一声威喝:“妖怪,哪里走!”
我陡然一惊,身子不由的虚晃,险教栽了个跟头。待辩明了声音主人是谁,也未回头,扶着额,心里无可奈何一声长叹。
预计,某人要成为一副包治百病的狗皮膏药。
歪着头,转过身,不出所料,果看到那沈固正怒发冲冠的瞪着我。他今日前来,没带什么武器,惟手上捏着一个紫金铃铛,却不知是何宝物,与我这销魂铃儿是否有的一拼。
展眉开颜,对他温和一笑,极力忍着内心暴躁,稽首劝道:“沈大爷,气大伤身,您可得悠着点。您放心,我这就回我那深山老林里修炼去,绝不再危害人间。我保证,您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出来。祝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我的话诚意满满,信誓旦旦,说的跟真的一样,可沈固不买账。我这边话未说完,他立刻不厌其烦的打断,转了话题道:“岳伏翎的孩子呢,你把他藏去哪里了?”
我眼珠溜溜一转,明了他来找我,原是为了我家上善。好整以暇的打开折扇,悠悠摇着:“怎么,你还想要人孩子的命不成?”
沈固锋利的眼神停在我身上就没挪开,态度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与你无关。你最好尽快交出来。”
我撇撇嘴,难免嗔责:“怎就与我无关了,与我无关你找我作甚?你这个人好没劲,我,我不跟你玩了。”
小心翼翼的将欲抽身,不愿同他多费口舌,抓紧时机想要躲开这厮。
云头微动,背对着他,捻诀还没来得及飞驰,沈固扑的一跃而上,准确抓住了我的肩,力度极大,他的音色沧桑且威严:“往哪里去?”
我一时吃疼,绞紧了眉头,侧目回看他,没好气道:“你何必啊,你又打不过我。难道非得撞死在南墙上么?放手!”
他倒是慷慨激昂:“只要这人间再无妖魔作祟,便是化作齑粉,我也甘愿!休再多言,快将那孩子的藏身之处告知于我,如若不然……”
“不然你就杀了我啊!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吧。”我深感头疼,干脆不给他留什么面子,恼怒的补充了他的威胁。话音刚落,刷一个反手,流星赶月般折住他的手臂。
惫懒泼货,本夫人还治不了你了。
到底是练家子,我这厢行了运,刚制住他的动作,沈固另一只手即刻敏捷的探上前,剑拔弩张的亦要折我的手臂。彼此间谁也不肯让步,惹来好一番打斗。
着实不想跟他耗费时间,搏杀须臾,趁机躲开了他的攻击,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既然你想知道孩子的下落,我告诉你就是。实不相瞒,他已经被我吃了,连骨头都没剩!”
想要摆脱困境,就得先从根芽上灭了他的雄心。
沈固一惊:“满口胡言!”
我见此招奏效,马上回他:“句句属实。我救那云雀,就是想吃她的孩子。不然非亲非故,你以为我保护她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的发善心么?”
岂知沈固却有气急败坏的迹象:“孽障好生猖狂!今日若不降你,天理难容!接招!”
他青筋暴起,杀我的决心展露无疑。
本想让他打退堂鼓,不曾想反刺激了这厮,我一阵懵然。
很快回了神,见他冲冠眦裂的样儿,心觉不妙,稍作思量,在他出招前,转身迅疾逃逸。
什么情况啊!我大为不解,莫非刚才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可他的目的,不就是永除后患么。我做了杀人的刀,不是恰好成全了他?
男人心,海底针。
沈固像头愤怒的猎豹,使尽了浑身解数,势必要拿住我。我不能如他的意,没有经受过挫折的人,逢着一点坎坷都会觉得是灭顶之灾,他拼了命追我,仿佛只有如此,他呼吸的空气中才有生的味道。
可我,我实在厌恶死这种被人紧追不舍亡命天涯的感觉了!
额上渐渐冒出细汗,因周围无甚遮挡之物,我的目标自然太大,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急匆匆俯瞰人间,稍一找寻,锁定目标,即降身到了一个村落。不管甚三七二十一,只闷头往人多的地方窜。
掠过半空时,村民们皆惊奇的仰首,大呼小叫,连称神仙。
俯冲下去,一头就扎到了人堆里。
沈固虽没有剑,可气势未减分毫。我奔的急了,回头看时,他居然还在身后平稳飞着。
凭什么啊!
收回目光,待要加快速度,人群里突然闯出一个女孩子,张开双臂,激动的朝我跃来。
我完全没想到这个次元会有这么奔放的人。
被她猝不及防扑倒在地,直摔得我眼冒金星,身子近乎散架。又听她兴奋的大喊:“仙人仙人,我可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一定能等到你的。”
女子摇着我的肩,已经欢乐的失去了理智。
我十分的莫名其妙,也顾不得疼痛,嫌恶地要推开她。这姑娘又不安分的将我抱住,明明是个姑娘,力气比男人还大。我被她圈的极紧,正兀自恼火,听得她爽朗的哈哈大笑,然后兴高采烈的高喊:“仙人,我终于抱到你了。”开心的像春风里摇曳的花。
沈固很快跟上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终于放弃了挣扎。
女子依然乐不可支:“仙人,我做梦都盼着你来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沈固环臂,倒不急了,专心致志看我的窘样。
我干笑一声,这笑容应该比哭还难看。勉强回她:“谢谢你啊。但是……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才不要!”女子嗓音透亮,“万一你跑了呢。”
“晴午,晴午啊。”正值困窘,人群里突然跑出来一位提着菜篮的大娘,鬓发落霜,衣着质朴。她慌慌张张的撇了菜篮,紧张的拉住女子胳膊,从惶恐的表情上来看,她已为这女子操碎了心:“晴午,别闹了,快放开这位公子。”急张拘诸的马上向我赔礼,目光隐隐悲伤:“公子,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
名晴午的女子无辜抬头,大眼睛里雾气蒙蒙:“娘,这是仙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