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火是肯定的,但现在,我也只能恨恨的想着。吴老先生说过,金鼻白毛老鼠精的为难是三藏必经一劫,我暂且不能动她。
如此,就让她再逍遥几日,时机一到,就算没有我出手,她也会自食恶果。
老鼠精这一走,迟迟没有回来。我并不在乎,恰好清闲。
第二日洗漱过后去找三藏,被八戒泪眼汪汪告知,三藏生了病,正在床上昏睡哩。
我急匆匆进门看时,老和尚阖着眼睛,额上覆着打湿的毛巾,唇色苍白,双手无力摊于体侧。
三藏从不曾伤病,今日这凄苦光景实让人揪心。徒弟几个轮番守在三藏身旁,尽心照顾,不敢有分毫懈怠。
如此过了三日,三藏身体有所好转,可依旧难消病体。三藏呜呜咽咽,觉得自己的病耽误了取经工夫,十分悲痛。又认为自己没救了,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丧气话儿。
孙悟空见不得三藏如此悲观,耐着性子抚慰他,偏被八戒抹着眼泪打扰,八戒道:“哥啊,师父病体沉疴,怕好不全了。不如我们趁早商量,先卖了马,典了行囊,买棺木为他送终,散伙算了!”
孙悟空一听,先咄他一句:“呆子胡言!”继而解释:“你不知,师父乃是如来二弟子,原叫做金蝉长老。只因他轻慢佛法,该有这场苦难。”
八戒不解,大耳扇了几扇,问:“哥哥,既是轻慢佛法,他被贬东土,化作人身,发愿往西天拜佛求经,受诸苦恼也够了,怎么又叫他害病?”
孙悟空无语的“嘁”了一声,释疑道:“你哪里晓得,师父他不曾听佛讲法,打了一个盹,往下一失,左脚下屣了一粒米,下界来,该有这三日病。”
八戒恍然大悟,孙悟空也不再理他,转头面向三藏,善解人意的慰道:“师父宽心,等你病好,咱们马上启程,绝不耽误取经之事。”
三藏点头,道:“我今日与昨不同,十分作渴,你去哪里寻些凉水来我吃。”
孙悟空展开笑颜,对八戒道:“师父要水吃,便是快好了。等俺取水就来。”八戒听言,破涕为笑,也不提分行李了,喜孜孜将三藏围住,手舞足蹈:“这可太好了!”
孙悟空走后,三藏不提自己,心里还牵念着老鼠精。当然,他尚不知自己救的女子是妖。抬眸问我:“倾城,那位女菩萨近日来可好?”
我有些吃醋,努着嘴,漫不经心回:“她已不辞而别,怕是不会回来了。师父安心养病,其他事就莫要挂怀了。”
八戒惊道:“怎也不与我们说一声,师妹,她何时走的?”
“只那日住了一夜,再不见人。”
八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神情很是沮丧。对于他这般状况,我早习以为常,不再多说,侍于三藏身旁。
三藏着的赭黄色僧衣有些发旧,裹着他白嫩的身子,依然尽显庄严。
少时,孙悟空取水回来。三藏吃了后,精神果真好了许多。又因心急,教我们赶快收拾收拾,尽早启程继续赶路。
孙悟空此时有所迟疑,他道:“师父,既然要走,让俺今晚先捉了妖精。”
他这一开口,我心底有些发怵,孙悟空指的妖精,定是那金鼻白毛老鼠精。吴老先生也说过,老鼠精这几日来并未离开寺庙。她是趁着每晚夜色,偷偷去吃那些个六根不净的和尚。现今孙悟空肯定是知晓了她所犯恶行,依着猴头性格,不除此妖,必不会走。
我倒不在乎那妖精死活,她做了甚坏事也与我无干。可关键是,她是顶着我的外相作的恶。今夜孙悟空要捉妖,她若不知羞耻的用我面貌,那我,便万万不能坐视不理了。
自己的锅,自己背。以防万一,我决定在孙悟空之前,探查到她的行踪,看她是否用着我的脸。若是没有,自然最好。若是有,呵,那我就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孙悟空与三藏谈话间,我悄悄退了出去。
在寺中转了一遭,明了大致布局,心中多少有数。
午时过后,我正在禅房中饮茶,准备着过会儿小憩片刻。茶未喝完,孙悟空突然大大咧咧走了进来。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师妹,那日师父所救的女子乃为妖物,你可知晓?”
我觉得猴子行为颇随意了些,隐隐不悦。细细品着杯里的茶,心直口快的疏离道:“不仅是妖,而且她还害了人。哥哥心怀正义,好锄恶扬善,那么自己去捉便是,来我这里作甚?”
他顿了顿,直接坐在桌子上,俯视着我:“俺看你近日很是无聊,不如……”
“哥哥看错了,我一点也不无聊。”放下杯子,很礼貌的堵住了他的话。
孙悟空哑然,我也没想给他面子,懒散支着头缓道:“哥哥,我有些乏了,可容师妹休息片刻?”
孙悟空自知晓我拂却他的一切提议,抿了抿唇,不再试图商榷,直接义正言辞命令道:“等你休息好了,今夜随俺去捉妖,就这么定了。”
我颇不愿,挺直了背:“你怎不叫二师兄三师兄,或你一个人也可以。区区小妖,用得着这么劳心吗?”
孙悟空道:“叫八戒沙僧没甚买卖,需得叫你,才有买卖。左右无事,你不能拒绝。”
我立身环臂,执拗道:“不去就是不去,你神通广大,何须添我一个累赘,倘若误了事,你又得怪我。”
孙悟空道:“俺怪你作甚,师妹,你尽管去便是。”他跳下桌子,作结束之意,“俺晚些再来找你。你休息吧。”语毕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我岂能任他使唤,刚想叫住他,可一个“哎”字出了口,存活还不到半秒,立刻随风破碎。孙悟空身影已然远了,我心头一股气出不来,下不去,猛一拂袖,转身坐去床头。
绞尽脑汁想半天没明白这猴子意欲何为。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我所知,今夜捉妖之事,必会泡汤无疑。
吴老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吴老先生的话,相当于板上钉钉,谁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