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了严章卿,并且了解了来龙去脉,四人就今后的行动方针跟薪水酬金稍稍扯了下皮,等敲定了结果,聂芩玦便想着告辞离开。毕竟他们是直接从洛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聂芩玦累得只想回家倒头就睡。
万祟却拉住她,“正好在医院,不如去看看你的腿好得怎么样了。”
聂芩玦低头看了看还打着石膏的腿,想到要尽快回公司上班,的确应该去检查一下腿脚的恢复情况,便跟着万祟一起去了骨科。
走了一段路她才想起来,“不用挂号吗?”
万祟头也不回地说:“不用,我有熟人。”
她便不再多话,杵着拐杖跟在万祟身后,尽力跟上他的步伐。
尽管不是周末,但是医院里还是人满为患,接连有好几个人不小心跟聂芩玦撞上,聂芩玦腿脚不便,一路走来实在是有些辛苦,她却半声没吭,走在前面的万祟忽然回身,转回聂芩是身旁,一边护着她,一边放慢了步伐。
聂芩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万祟眼神沉沉地回看她,“不好走你就说,连基本的寻求帮助都不会?”
聂芩玦看着他,满脸困惑,“我觉得还好啊。”
万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倏地收回手,大步地朝前走。
聂芩玦在后面挑眉,“这家伙在作什么妖?”
她没多想,继续朝前走,忽地与一个人擦肩而过,聂芩玦似有所感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就看见张晓玲那张惨白的脸。
她顿时愣住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晓玲睁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后,慢慢走远,她才逐渐回过神来。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本已经走远的万祟不知何时又再次调回头,站在她面前问。
聂芩玦回头看向他,“我刚刚看见张晓玲了。”
万祟闻言,抬眼朝她身后瞅了瞅,然后平淡无奇地“哦”了一声。
聂芩玦沉下脸,“你就这种反应?万祟,我早就想问问你了,你之前为什么不帮我把张晓玲除掉?”
万祟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你钱没给够。”
聂芩玦:“……”
万祟又道:“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聂芩玦,这是你的因,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承担那个果。”
聂芩玦冷着脸反问他,“你觉得是我害死张晓玲的?”
万祟无动于衷,“至少她的死,你推了一把手。”
聂芩玦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万祟扳过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恢复记忆的你应该知道,你的手上并不是那么干净。”
聂芩玦咬牙看着他,万祟移开视线,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手,“走吧,就快到了。”
万祟所谓的熟人是位内科医生。
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身形都普普通通,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温温和和的,长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万祟带着聂芩玦走进他的门诊室,与之前不同,进去的时候万祟叩响了门,“杨医生。”
杨医生从病诊薄里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万祟,“万老板?!你怎么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离开座椅时右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腿上,他痛呼一声,脸都皱到了一起。
万祟面带笑意,悠哉悠哉地走进屋里,闲适地坐在椅子上,“杨医生,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杨医生咧嘴憨笑道:“万老板也是一点没变。”
他说完,看向聂芩玦,“这位是?”
万祟示意聂芩玦随便坐,“她是我邻居。”
聂芩玦没理他,径直走上前,礼貌地伸出手,“杨医生你好,我姓聂。”
杨医生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指尖,笑道:“聂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杨义。”
对方都这么说了,聂芩玦也只能无奈地笑道:“我叫聂芩玦。”
杨医生抬手,“请坐。”
聂芩玦这才坐下。
杨医生回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下,看了看万祟跟聂芩玦两人,笑道:“不知万老板所来何事?”
万祟轻描淡写地说:“我来看望我的一位员工,顺便带我邻居来看看她的腿。”
“聂小姐的腿怎么了?”
“骨折。”
杨医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万老板,这骨折的事自然应该去外科,若是关节炎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若只是简单的骨折我怎么会来麻烦你。”
“你是说……”
“她的腿是半个月前骨折的。”
杨医生神情一动,“那先去做个CT。”
万祟神情不变,“不用,我已经替她做了。”
聂芩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万祟转过头看向她,“就在昨天晚上。”
他指的是在回东恒市的火车上,两人对床睡的下铺,当时万祟无聊,的确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很久。聂芩玦以为他是在发呆走神,没想到居然是在检查她的伤腿?这人还自带X光线的吗?
聂芩玦这时看万祟的眼神有些像是在看变态的眼神,甚至不自觉地挪了挪位置。万祟咧嘴一笑,眉眼弯弯,额头却青筋暴起。“你脑子里别想些有的没的。”
说着,又转过头,对同样眼神有异的杨医生磨牙警告,“还有你。”
“咳。”杨医生假意咳嗽,化解尴尬地转移话题,“既然这样,不知万老板找我干嘛?”
万祟朝聂芩玦抬了抬下巴,“拆石膏。”
杨医生:“……”
聂芩玦:“……”
杨医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万老板不会?”
万祟的脸黑如锅底,“不会。”
杨医生便不再说话了,闷不吭声地替聂芩玦将脚上的绷带给拆了,期间聂芩玦有些质疑地问了一句:“伤筋动骨不是一百天?我这一个月还没有就可以拆石膏了?”
万祟只是笑眯眯地回了一句话:“你想养满一百天?”
聂芩玦果断摇头,“不想。拆吧。”
结果石膏一拆,聂芩玦看到自己脚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啊!”
在她本是骨折的右腿上,长满了一根根盘根错节的树根,纵横交错地攀附在她的小腿上,像是突兀的血管,只是有些还潜藏在薄薄的皮肤下,有些却已经破皮而出了。
他们扎根在她的小腿里,已经快要长得枝繁叶茂,她却完全一无所知。
就算是一向冷静镇定的聂芩玦,此刻面对这样的画面,也不由惊恐地捂住了嘴,呼吸间尽是恐惧。“这,这是什么!”
杨医生也有些惊恐地退后了几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万祟。
万祟伸手轻轻拨弄了几下那些树根,问道:“痛吗?”
聂芩玦点头,“有点。”
万祟头也不抬,轻轻握住聂芩玦被那些树根包裹的小腿,“这是寄生树,只能用活人来培育,长成的树干可育出鬼体,作为鬼魂光明正大存活于这世间的容器。看样子是有人将寄生树的种子种进了你的身体。我先替你把这些烧掉。”
聂芩玦正要问怎么烧,就忽见万祟附在她小腿上的掌心里猛地燃起青色火焰,她感觉不到火焰炙热的温度,却有种微凉的流水漫过肌肤的惬意之感,然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盘根交错的树根就被烧成灰烬了。
聂芩玦愣怔地看着恢复光洁的小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反倒是杨医生率先反应过来,“这是没事了?”
“有事。”万祟直白地说,“我只能替你烧掉长出来的部分,至于扎根的那一部分……”他抬头看向聂芩玦,“只能你自己去烧。”
聂芩玦呆若木鸡,“我怎么烧?自/焚?”
万祟想起了什么,眼中含笑道:“你果然喜欢自/焚。”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又说,“这寄生树扎根在你身体里,我的火会连同你本人一起烧没,所以只能由你自身的火,在体内燃烧。”
“肝火?”
“……是幽冥之火。”万祟解释道,“幽冥之火可以燃尽世间一切污秽,不管是魑魅魍魉,还是妖魔鬼怪都能燃净。而但凡是跟边缘地界有过接触的,就有机会得到幽冥之火的火种,关键是能否激发那枚火种。”
“你说的是有机会?也就是说,我也有可能没有得到那枚火种。”
“不,你得到了。不然我燃烧这些寄生树时,你一定会有灼热之感。”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没有得到火种,我就会感到被火烧的痛楚?”
万祟直起身,抬手看了看表,“恩,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耽误杨医生下班了。我们走吧。”
杨医生完全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咦?我还没到下班时间……”
聂芩玦愤然站起身,“万祟!你别跟我转移话题!”
万祟看向她的脚,“咦?你的腿好了?”
聂芩玦这才注意到她并未依靠拐杖就站了起来,而且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她尝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骨折真的痊愈了。“难道那寄生树还能替人治疗骨折伤痛?”
“哈,你想多了。”万祟撇撇嘴,“是你的体质改变了,从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刻。”
聂芩玦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从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就不再是“人”了,而是作为“门”而存在。
想到这些,聂芩玦不免有些消沉,直到告别杨医生她都很是沉默,万祟斜眼瞥了瞥她,有些不自在地动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聂芩玦被拍醒了神,挥手打开他的爪子,然后大步朝前走。
“喂,你干嘛呢?”
聂芩玦头也不回地说,“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好去公司上班!”
“呵。”万祟轻笑了一声,“你这么热爱工作,你们老板真是找了个好员工。”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伐跟上她,半开玩笑般地说道:“喂,聂芩玦,你不如来我的事务所上班,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聂芩玦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我很贵的。”
万祟勾起嘴角笑了,“呵,我最不缺的也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