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个边缘地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万祟正要回答,聂芩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道了一句不好意思,便摸出手机一看,竟是江起云给她打的电话。她疑惑地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
“姐?哎呀,你可总算接我电话了,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我还以为输错了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江起云活力四射的声音。聂芩玦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手机了。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有点忙,没注意到。”
“没事儿没事儿,那姐你忙完了吗?有空出来玩不?”
“抱歉,估计一时半会儿我还腾不出时间。”她说着侧头看了万祟一眼。
“哦,那好吧……”江起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失落,聂芩玦几乎能够给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江起云垂头丧气的模样,“那等你忙完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呀。”
聂芩玦微微带着笑意的应道:“恩,好。”
他们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等她回到万祟身边,想要接着问他关于边缘地界的事,对方却明显没有说下去的兴趣了,只是表示直接跟着他走就行了。
聂芩玦只觉得万祟这人性格真是古怪,前一刻还好好的,一眨眼就变了脸色,一路上都没怎么搭理她。
等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聂芩玦看着周边熟悉的风景,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万祟望着车窗外,脸都没转过来,只是说:“诚高。”
聂芩玦呼吸一滞,忽然反应激烈地冲出租车司机喊道:“停车!”
万祟这才转过脸来,却是对着司机懒懒的说:“继续开。”
那出租车司机也不知怎的,听了万祟的话反倒加快了速度,对聂芩玦的话丝毫没有反应,聂芩玦怒极,从后面伸过手去抓住司机的肩膀,叫嚷着:“停车!我要下车!”
那司机却仿若未闻。
聂芩玦怒视万祟,“你对他做了什么?!”
万祟转过头看向她,幽幽地说道:“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你……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自身有什么变化?”
聂芩玦这才意识到,似乎那司机的反应有点不对头,就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样,不,不止是那个司机,还有之前,之前外婆的葬礼上,那时候太过伤心了,没有注意到,那些外婆的亲朋好友,似乎对她,都不是很在意?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仿佛是自己的存在感薄弱得已经让人无意中忽视了一样!
聂芩玦颤抖着将双手举到眼前,透过车窗外灿烂的阳光,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似乎有些……透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聂芩玦惊愕地看向万祟。
万祟慢悠悠地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她听见他一字一句的说:“这就是一开始我对你感兴趣的原因……你之前的感觉没有错,你的魂魄的确丢失了一块,那就像是一个缺口,但平日里你的魂魄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从那个缺口跑掉的。可是你外婆的去世对你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无疑冲击了这个缺口,水坝决堤你知道吧,你的魂魄便也倾泻而出,流失的差不多了。”
“流失?”聂芩玦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她只觉得不可思议,“流失去了哪儿?”
“一般人失了魂魄,要么变成痴傻之人,要么变成植物人,而你只是单单的存在感变得薄弱,那么必定是被那一片残魂吸引了去,说明那片残魂有着比你这个本体还要执着的念想,才会想着取而代之。”万祟浅笑着拉过她的手,咬破了指尖在她手掌中写了一个字,聂芩玦只觉得手掌中微微发烫,待他写完,她举起手来看,却只来得及看见那个字浸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然后她听见万祟接着说道,“这个字暂时可以止住那个缺口,但却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无论如何你也只有跟我走这一趟了。”
聂芩玦看着掌心发怔,“你早就知道了吧。”
万祟不置可否,只是说:“若不这样,你会甘愿跟我去那个地方?”
聂芩玦握紧了手心,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就是她曾经的学校,那个她踩着无数人的尸骸逃出来的地狱——诚高。
聂芩玦站在校门口,没想到在那次事件之后,她还会回到这个地方。这个学校似乎是因为太过老旧,在三年前早已搬迁了,可是这块地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还迟迟没有拍卖出去,再加上这个学校位置比较偏僻,便就这样空置了下来,荒废至今。
聂芩玦慢慢地杵着拐杖走上前,轻轻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大门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大门后就是教学楼,黑洞洞的长走廊正对着她,迎面吹来一阵阴嗖嗖的凉风。
她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万祟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她,“走啊,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聂芩玦一想也是,身后这人噬鬼吞煞,想来也应该是别的东西避着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这样一想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聂芩玦杵着拐杖便迈步朝前走去。万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四处打量。
教学楼一楼的走廊又长又绕,不熟悉的人很容易绕晕在这里,楼梯在走廊中间,走廊两头都是厕所,教学楼外栽着树,恰巧隔绝了外边灿烂的阳光,导致楼层低的教室里都是昏沉沉的,就连温度都仿佛要比外边低上一些。
那些空置的教室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破旧的桌椅,黑板上还胡乱画着一些涂鸦,窗户上挂着原本应该是蓝色的窗帘,现如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这个学校的教学楼是围成了一个口字型,再外边一点就是块不大的,四百米跑道的操场。聂芩玦读书那会儿那片操场还是泥土铺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塑胶跑道,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也早已破烂不堪了。教学楼中央的一个口字型活动地野草疯长,都快赶上半人高了,聂芩玦经过走廊时特意朝那块地上看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了视线。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蒙尘的蜘蛛网。这栋教学楼好像重新刷过一遍墙,但是到如今也已经泛了黄。
聂芩玦终于走到了楼梯口,转头问他,“要上去吗?”
万祟点头,“上去吧。”
聂芩玦便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扶梯,一步一个台阶地爬上了楼。
上了二楼,她稍稍喘了口气,转头问,“还要上去吗?”
万祟依旧点头,“上去吧。”
聂芩玦于是照做。
在爬上四楼时,聂芩玦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到楼顶上去?”
万祟看着她,浅笑着摇头,“不是啊,我就想四处看看。”
聂芩玦顿时有种揍他的冲动。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大爷,那你看出了个啥?”
万祟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别处,“什么也没看出。太干净了。”
“太干净了。”他重复了一遍。
万祟转回头看向聂芩玦,忽然问道:“你以前的教室在哪里?”
聂芩玦迟疑地抬起手,指向对面的那栋教学楼,她的教室正好就在这一楼,不过要绕过长长的走廊,它挨着操场,离大门有些远,从那间教室朝下一望就能看到操场边的大讲台,抬眼则能看见国旗杆。
万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你过去吧。”
聂芩玦一愣,“你呢?”
万祟收回视线,看向她,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我就不去了。”
聂芩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万祟眼神平静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在的关系,才会什么都看不到,你先过去,我就跟在你身后,有什么情况你大声叫我就行了。”
聂芩玦忍不住皱眉道:“你究竟想要看到什么?”
“门,我在找门……”万祟幽幽地说,“通往边缘地界的门,只有你才能打开。”
聂芩玦一脸困惑,“为什么我能打开?而且我不记得那扇门在哪里?是什么样子?”
万祟缓缓说道:“边缘地界的门,从不轻易现世,只有献祭才能使他沟通世间,而祭品们的鲜血则会打通这扇门,打通以后,那些祭品的魂魄都不能离开,他们的魂魄会成为通往大门的道路,只有献祭人和守门人才能打开那扇门,而你是个异数,你是当年那场献祭中活下来的祭品,也是去过边缘地界的人,所以你能打开他。”
聂芩玦有些难以接受,只觉得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对于那不知是谁将他们的生命当做儿戏的愤怒,“你是说当年那个事件是一场献祭?”
万祟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他不过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对,是有人想要打开那扇门,你所缺失的那一年记忆,多半也跟此人有关。所以你只要看见那些祭品,自然就能知道门在哪里了。”
聂芩玦已经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你说的祭品难道是指……”
万祟接道:“你的那些死去的同学。”
聂芩玦咬紧了牙关,双眼通红。
万祟再一次缓缓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兴味盎然的微笑,
“聂芩玦,你怕么?”
聂芩玦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回答他:“我不怕。”
她如今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以他们的生命,设下的这一场局。而这一切,只有去往万祟口中那所谓的边缘地界,找到她残缺的那片魂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