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妈妈带着铁牛在家眼巴巴日日悬望,第一年除夕未归,雷妈妈还道出门在外,路途险阻,在外略有耽搁,也是常事,并没多大放在心上,第二年过年还未归,雷妈妈看着别人家团团圆圆,自家冷冷清清守着空房,掉下许多眼泪来,但还心存侥幸,自我安慰道,丈夫说不定在外找到好的经纪门路,没空得回,又想到或许在外边大发了,包了娼妓或娶了妾暂时忘了妻儿了,还不至绝望。
只是孤儿寡母守着雷旺华留下那点十几两银子过活,能守得了几时,过了一年多,雷妈妈不得不放下富户媳妇架子,靠缝缝补补贴补家用。雷家经商搬进城里已四代了,本家房头兄弟多在遥远的小村庄,不走动已多时了,雷旺华又是独子。雷妈妈娘家虽有兄弟姐妹,只是都是普通人家,雷家日子富厚时,以前都是沾雷家便宜惯了的,见雷家敗了,不知不觉中和雷家渐渐也疏远了,况且雷妈妈也放不下面皮去娘家求助。
雷妈妈也常去城中那些常走江南行商人家打听丈夫下落,不过都说没见过。有的道,可能被谋财害命了。有的道,在外貪富贵,入赘大富人家恋着娇妻走不开了。有的又安慰道,行商在外十年八年没回家也是有的。都没个实信。雷妈妈问了四五年后也懒得问了,有一天却得了个实信,有人说在苏州一官船上看见一个人很像雷妈妈家那个跟着雷旺华出外的小厮,只是两船相错来不及细看细问。自此雷妈妈也就死了心。连小厮都换了主人了,恐怕丈夫凶多吉少了。
周朝奉前两年也不来相问催债,第三年上,周朝奉派了家人把雷家祖屋一应东西作了标记,防止雷家母子偷卖度日,看看三年期限已到,雷妈妈找中人要把祖屋高价卖了,没想到都说屋漏失修,只值六百两了,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识,听一个二个都这么说也就信以为真了,最后周朝奉假意格外开恩允许雷妈妈拿走一些必要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些零碎东西,又给了十两银子作为孤儿寡母搬迁安家费用,就把雷妈妈哄离了雷家祖屋。
雷妈妈自去租那小屋租住,靠着做些零活度日,天怜可见,过了两年,雷妈妈出门居然捡了一个女婴,因是春天,雷妈妈把她取名春喜。春喜今年都二十岁了,一时也没找到像意的,雷妈妈暂时又不想女儿嫁人,还未有夫家。亏得捡了这个女儿在身边帮衬,多个说话的,又能干许多杂活,缓解了雷妈妈腿上许多不便,让雷妈妈十年前虽然得了病,瘸了腿,日子还能过得,不至于凄惨。
雷妈妈把经过一说,高照愤愤不平,大骂周朝奉欺人太甚,是奸商不是善贾。
雷铁牛道,“谁说不是呢。听说后来周朝奉把屋漏补了,又补了些围栏,加修了外墙,稍微整治了一下,自家搬进去住了。近年开阳烟坊聚集,带来了许多人口,听说那祖屋都值二千金以上了。”
高照道,“依小弟看来,此事吃亏有点大,虽然过去二十来年来,还要讨个说法才是。”
雷铁牛道,“契约白纸黑字写明了,无法的。”
吃罢早饭不久,林天雄也带了土宜找来了,见过礼,雷妈妈大喜道,怪道天没亮我就听见门前有喜鹊叫呢,原来是两位贵客光临寒家,老身今天是太高兴了,喜颠颠带着春喜自到小厨房张罗中午饭菜去了。
三人说了一会闲话,话语也很投机,高照难免就把冒名代替雷铁牛当兵的事解释了一番。
林天雄听了开口道,“高兄义薄云天,能认识雷兄不久就担着干系冒名顶替为兄弟尽心尽力,又为小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弟不才,以后当以高兄为榜样。雷兄你说呢?”
雷铁牛道,“林兄所言极是,小弟虽不敏,但也愿意为二兄效犬马之劳。风里来火里去绝不含糊。”
林天雄道,“你是铁牛,我外号铁头,我们天生就是兄弟,自古道,人来投主,鸟来投林,难得我们千里相聚,我们三人何不效仿刘关张结为弟兄如何?”
雷铁牛道,“此意甚好,只是小弟自小没念得书,也没什么本事,只是个粗人,恐怕不足以与二兄相配。拖二兄的后腿。”
高照道,“雷兄无需多滤,想张飞只是个屠夫,照你这么说哪配得上皇叔刘备,兄弟相交义气为重,互相帮衬提携是根本。什么身份、有多大本领一丝一毫都不重要的。”
林天雄听了连连称赞,当下三人再无异议,择日不如撞日,就决定今天结拜。高照与林天雄出去买了些香烛纸马,笔墨纸张,又买了猪头三牲,鞭炮等等···回来后三人由高照执笔写了姓名、彼此年月日,雷铁牛最长,三十有三岁,林天雄小六岁,高照又小了六岁。三人高叫真乃六六大顺,讨了个好彩头。
三人点了香烛,摆上猪、鸡、鱼,和好些水果····
三人挨次献茶敬酒,拜神结拜,高声朗诵结拜誓词道,“雷铁牛、林天雄、高照仰慕桃园义重,愿意结拜为异性兄弟,自此之后,彼此无欺、有无相济、患难相救、颠沛相扶、安乐与共、久远不忘。若有违盟,神明击之。”
三人郑重宣誓过后,互相在神前跪下拜了八拜,雷铁牛忍着膝盖疼也是毫不退缩···然后烧了纸钱,放了鞭炮,送了神。
从此三人定了称呼,均称呼为哥,雷铁牛为大哥,林天雄为二哥,高照为三哥····
平白多出两个义儿来,雷妈妈笑的合不拢嘴。
阖家上下好不喜庆,好不热闹····
铁牛私下问雷妈妈,“二柱子不知可在家,昨天蒙他照顾,出力甚多,我想**喜去请他过来陪客,您看可好?”
雷妈妈回道,“你叫这个怂包过来干甚,还叫你妹妹去请,你没看见他看你妹妹那双贼眼啊,我在家是防了又放,盯了又盯,今天我们自家人热热闹闹的,要一个外人掺合,好不尴尬。你要还他的情,等你好了,自到外面请他小酌便了。”
雷铁牛打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是个大孝子,把母亲的任何话就是圣旨一般,忙道,“娘见教的是”
雷妹妹春喜也带着笑在厨房烧了许多菜,端出来摆了满桌子,雷妈妈做了主位,首席高照和林天雄谦让再三还是林天雄居长做了,高照做了对面,雷家兄妹坐了下沿相陪。老少四人都放开了肚子开怀畅饮,连雷妈妈和春喜也是毫不谦让,杯杯到底···只是苦了雷铁牛,牙齿掉了两颗,嘴巴还疼在,吃不了太多东西,只捡那软和的吃。
彼此喜乐,当天中午吃了个尽欢不散···
饭后,众人谈起了雷铁牛当兵一事,雷妈妈提出了疑问道,“自古道都是罪犯充军,军卒多有逃亡的,小儿却偏偏要去吃当兵这碗饭,老身不解,不知两位贤侄有何见教?”
林天雄道,“这次我打听的清楚,小侄都恨不得当这个兵呢。这次朝廷招募兵勇和那些军户是不同的,军户军,世代为军,没有自由,军饷由屯田解决,军只有月粮,战时才有行粮,而且军主守,很难立有战功。而兵就不一样了,没有户籍限制,战事结束,兵就解散了,就可以回家了,而且兵待遇很好,兵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等银子补贴,月粮也较丰厚。兵主攻,如果运气帮衬,有了战功,做个把总也不是难事的”
高照补充道,”林将军的亲兵应该更容易能得到多些关照的,这也条谋个出身的好出路,只是大娘身体有恙,不知道大哥走了大娘可应付的来?“
雷妈妈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得,小女也还在身边,一时也还无忧,即是有前程的事,老身就不阻拦了。“
众人又说了会话,林天雄知道了铁牛家祖屋被占的事了,林天雄趁着酒劲坐不住了道,”真是岂有此理。趁我们弟兄还在开阳,势必为大哥讨回公道“说着就要去。
高照忙点头称是道,”此事事过多年,对方也是照章办事,虽然不近人情,我等暂时奈何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雷妈妈也是苦劝,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酒也喝多了,不要为一些陈年旧事,扫了兴,这事以后再议。
林天雄这才罢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