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丫得到大夫人指示前往竹院请甘婧,甘婧此时正在练琴,如水的琴声响起,时而舒缓如细流,时而急快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耳边呢喃。
“参见大小姐,老爷请大小姐到主厅。”曼丫恭敬行礼。
甘婧未被曼丫的声音打断,依旧拨撩着手上的琴弦,启齿:“何事?”
“老爷是想让您与他滴血。”这句话,让甘婧的弦少拨了一根,曲子已乱,甘婧也无心再弹,双手轻覆琴弦,使轻颤的弦停下。
“老爷为何下此命令?”甘婧冷冷问道。
“是,是二姨娘以死相谏。”曼丫被甘婧身上的气势吓到了,自己从未见过大小姐这样,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曼丫,你推我过去。”甘婧命令道,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没什么好退缩的。
主厅内,曼丫走后又是一片沉寂,元志远盯着头缠纱布,跪在地上的华丹,用拐杖指着她,问元昭:“我让她跪在祠堂三天面壁思过,怎么她现在会在这里?”
元昭心想自己违背了大伯的命令,已是自认理亏,歉意地说:“大伯,华丹以死表明自己的苦衷,孩儿以为这其中必有隐情,就先放她回房休息了。”
“你就这么肯定这次不是这个女人的伎俩?”元大老爷敲了敲拐杖问。
如今华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狠狠地点头,坚定地说:“妾身所言并无半句虚言。妾身派人查过,当初护送大小姐前往秦国寻医的车夫与回府时的车夫并非同一人,想是大夫人为了掩人耳目。而且,臻儿回来后变得神神秘秘的,以前的臻儿不会做糕点,更不会作画,怎么可能雕刻出那些精美的榛子糕?”华丹针针见血,看来是想将甘婧往绝路上逼。
“来人,去将那名新的车夫找来。也顺便到我书房里将那锦盒带过来。”元昭吩咐自己的贴身丫头珏欣,珏欣手脚利落,办事快捷,深得元昭信任,在听到主子吩咐后福身迅速离开主厅。
“老爷,大伯,那名车夫不能适应秦国的气候,身染恶疾,未免臻儿被染上,妾身才吩咐他结算回家的,并非二妹妹所言。”心蕊跪下来说道。其实,那名车夫是被不忘带走了,带到哪里心蕊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眼下自己只能撒谎来保住臻儿了。
“回老爷,车夫与锦盒带到。”不到一盏茶时间,珏欣就已经回来了。
“小人马鹏参见老爷。”一个骨瘦如柴,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跟在珏欣身后进厅后,见到几位贵人,连忙跪下。
“你就是送大小姐回府的车夫?”坐在主位上元昭发问。
“正是小人。”
“既然如此,你是因何被任命,又从何处接的大小姐?给我仔细说来。”元昭命令道。
“回老爷,小人原是大夫人娘家的车夫,受杨老爷之命听任大夫人安排。当时大小姐正在杨府度假,小人也是在杨府接到的大小姐。”马鹏真诚地说。
“老爷,他是杨家的家丁,他肯定是在帮大夫人!”华丹听到马鹏这么说,不死心道:“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那些雕工又是怎么解释?”
“二姨娘进过臻儿的竹院几次?怎知臻儿就不会作画与下厨呢?”甘婧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引得众人齐望。
恒轩初见甘婧,只见她身着白裙,淡雅之中透着几分出尘的气质,冷眸顾盼间横扫一切,让人眼前一亮。
心中便知此人虽带面纱,但定不是自己其貌不扬的表妹!
那家丁会如此说,是杨老爷对上下吩咐的,他当时也是不知道原因,看来是因为她!
现在是滴血认亲,他想着自己要不要帮她一把。
这时,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脚熠熠如雪光流泻于地,拖逸三尺有余,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的不忘款款走近甘婧,在其身旁向主座上的人行礼:“妾身参见老爷,大老爷,两位姐姐。”
“你怎么也过来了?”元昭见不忘前来,问道。
“回老爷,听闻老爷召大小姐及大夫人,妾身也就过来凑凑热闹。”不忘假装开玩笑地说,其实是她到竹院发现甘婧不在,问了一个丫鬟才知发生了什么,这就担心地过来看看。
“回老爷、大老爷,水及绣花针已经准备好。”采儿手捧着一盘子,上面摆了一碗水和一条白布,布上放着几根针慢慢地走进来,路过甘婧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甘婧嗅到一股清油的味道,悄悄地在身旁不忘的手上写:“水。”
不忘低下头看着甘婧,顿知其意,手中运一股气流打在采儿的脚踝上,这时采儿的脚不慎扭伤,一把摔倒,手中的碗也碎了。
“该死的奴才,造反了?”华丹愤愤地骂。
甘婧心中冷笑:清油,这二姨娘可真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啊。清油可使血亲的血不相容,就算是真血亲,自己的血也与元昭的血不容!
不忘刚才的动作虽小,但却都被恒轩收入眼中,看来这水有古怪?
于是,他站起来请命:“元大老爷,不如就小生去重新换水。”
恒轩为人正直,自己自是信得过,可毕竟被怀疑的是他的表妹和姑姑,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元大老爷吩咐元老爷:“让你身旁的丫鬟和恒轩一起去。”
“是。”元昭知晓元大老爷的意思,转过头去示意珏欣陪同恒轩前往。
没多久,就由恒轩端着新的一碗水过来,从甘婧身侧走过,甘婧这才细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哥,只见他锦袍加身,高挺的鼻子,悄薄的嘴唇微抿着,剑一样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看起来虽稚嫰,但有棱有角的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感受到人的眼光,恒轩转过头来对甘婧春风一笑。原先不知此人身份,未知其是敌是友,甘婧并没有去关注他,但他这一笑,却实实在在温暖了甘婧的心。
等恒轩将碗放在桌上,元大老爷宣布道:“开始吧。”
元昭拿起珏欣手中的已用火烤过绣花针,轻扎中指腹,滴入一滴血落到碗中,随后用白毛巾捂住止血。
曼丫推着甘婧上前,只见甘婧不紧不慢地拿起另一根绣花针,刺在中指指腹上,血珠缓缓冒出,甘婧拇指压住指腹,翻过手来,将血滴入碗中。
不忘、华丹等人紧张地看着水中的情况,只见初时未动的两滴血竟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华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大喊:“不,这不可能。肯定是他,肯定是杨家的人动的手脚!”
站在一旁的恒轩看到这个结果,震惊了不到一秒便立刻收回了,摇摇头:“二姨娘莫要冤枉他人,恒轩接水时姑丈的丫鬟正在我身边,如何动得了手脚?”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传令下去,二姨娘华丹恃宠而骄,污蔑大夫人、大小姐,从今天起,没我吩咐,终生不得踏出馨院!”
这场闹剧看来太过了,到头来如果处理不好,打了杨家人的脸,还得罪大伯,此时元昭心想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华丹一听,瘫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让人去查的是没错的,难道说从神医那里回来的才是老爷的女儿?华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