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给你了。”新竹无奈地扶着额头,将手中的蒸芙举到迹菊面前。
他这辈子怕是在迹菊这小丫头身上栽定了,拿她一点辙也没有。
迹菊破涕为笑地拿过糕点,想起刚刚他说的师姐在想办法救自己,心里就油生了一阵愧疚,她低垂下头,懊悔道:“对不起。”
“别,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可没对不起我什么。”新竹连连摆手道。
小丫头委屈地嘟着嘴,一言不发。
新竹以为自己又惹着这小魔王什么了,忙道:“你在这里先保护好自己,我和主子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可是,这是秦宫,不是卫宫。”言外之意,甘婧作为卫国丞相,在秦国不能像在卫国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新竹听出了她的担忧,打着哈哈道:“主子是什么人,卫国右相,止剑山庄庄主诶,你以为她像你啊,脑袋瓜子都不灵光的。”
一听到新竹拐着弯骂人,迹菊气鼓鼓地扭头就要回宫内,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可是,让她欲哭无泪的是,那家伙将自己抱了出来,现在面对到了胸口的窗,她要怎么爬进去啊。
新竹环着胸站在她的身后,好笑地看着她像一只挂在树上的仓鼠一般蹬着腿。索性,就发一发善心好了。
他走上前去,像老鹰捕食一般将她撩了起来,一把飞了进去。
迹菊震惊地见着自己已经进来了,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蹬进来的,可是,为什么头不是朝下,这不合常理啊。
感觉脖子好像被什么吊着,她扭过头去,却发现某男正戏谑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撰着自己的衣服。
迹菊低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眼神示意他放开。
一不小心又成了炮灰的新竹无奈地松开了手,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我走了。”
迹菊瞪着他就是没有说话。
这没有心的小丫头,新竹心里腹诽了一下,转身离去。
啊啊啊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要伸手抓住他呢?迹菊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捂着脸,欲哭无泪。
澜沧殿
“主子,你醒了?”
守在床前的文简看到扶苏慢悠悠地挣开了眼睛,惊喜地问道。
室内的烛火亮堂堂地灼烧着,昏迷了许久的扶苏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光线,轻哼一声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将昏迷前的事给整理了一遍。
她那天晚上在哭,那他便在屋顶上陪着她。
天公不作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算很大,属下都劝他离开,可他听到下面还有一丝丝抽泣的声音,心中不忍,终究是没有离去。
后来,脑子里昏昏涨涨的,最后出现的是那群属下扑过来扶住他的身影。
自己这是得了风寒吗?
可痛的为什么不是头,而是心?
见扶苏再次睁开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文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清留下的药丸和一碗水端上,恭敬道:“主子,这是巫神清留下的药,陛下吩咐让您醒后服下。”
“拿走。”扶苏连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吩咐道,他扶苏活了二十多年,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文简还是站在那里不动,硬着头皮道:“主子,您的病是巫神救回来的,全太医院都没办法,属下以为……”
扶苏睁着阴鹜的双眼霎时扫向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文简知道自家主子不敢相信,因为他们毕竟都是活在刀子下舔血的人,怎么可能相信鬼神之说,可是,昨天的情景,他仍历历在目!
他再次开口道:“主子,这澜沧殿的人都可以作证,昨天是被陛下从巴郡接过来的巫神救的您,属下本来也不敢相信,但满太医院的人都证实了。”
“我患的不是风寒吗?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没办法?”扶苏幽深的目光中慢慢染上了阴鹜之色。
文简将手中的东西再次端上前去,道:“主子,巫神说你是旧疾复发,往后需要保持心态平衡。”
旧疾?
扶苏的眸光闪了闪,自己除了小时候那场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的那场大病之后,便再没有生过什么病,可那场病不是已经被孟神医治好了吗?为什么还会复发?
是机缘巧合还是人为?
扶苏盯着那颗药丸,静默不语。
文简就差给扶苏跪下求他用药了,可扶苏仍旧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只能再次苦求道:“主子,您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天下和暗阁想想啊。”
扶苏睨了他一眼,淡漠地开口道:“这药可有问题?”
原来是担心这药被人动了手脚什么的,文简打着包票:“这药太医鉴定过后都说是益气安神的好药,药也是我一直随身带着,没有被人掉包动手的足迹,主子可以放心。”
“拿来吧。”扶苏垂眸,吩咐道。
扶苏修长的睫毛之下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他拿着那颗药丸,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左手却是一顿,鹰眼扫向文简,冷漠地开口道:“最晚今晚,我要得到这个巫神的全部信息。”
“是。”
扶苏服下了药丸,眸中却闪过一缕沉思。
这个寡妇清他以前有留意过,但最多只以为她是乐善好施,富可敌国的女商人,从没想过她竟然会医术!
现在又被嬴政请进宫,想来,某些深藏的人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阿房宫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华丽的舞台被太清池池水环绕,烟雾缭绕,透彻而明净。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
“换了。”嬴政掀开眼皮,百无聊赖道。
才刚上场没多久的众位舞姬一滞,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惹上了秦皇,纷纷跪地求饶。
烟茵赤足而上,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直垂脚踝,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
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
嬴政看着,瞬间像是没有了呼吸,急促地唤道:“美人,还不快来寡人怀中。”
自从那群方士被处理了之后,嬴政又恢复了朝堂上的风貌,重新用上了自称“寡人”。
烟茵美目流转,流光潋滟,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她并没有如嬴政所说就扑了上去。
男人嘛,不就图个新鲜,你像求恩宠的青楼女子一样扑上去,还有哪个会珍惜你,随时可以将你弃之如敝履。
只见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地起舞,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嬴政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此时琴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方才跪地的百名美女立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舞毕,在场众位奴才却见方才那高台上的男子已然不见了身影。
烟茵回过头,正撞进嬴政那痴迷的眼神之中,身旁的众位舞女见状已是悄然退下。
“陛下可还在为方才那些舞女拙劣的舞姿动怒?”烟茵玉手轻挥,手上的绸带便缠绕到了嬴政身上,风姿妖娆。
嬴政慢慢地靠近她的脸,呼出的气息越加灼热和急促,质问道:“方才是爱妾在戏弄寡人?嗯?”
拉长的尾音似乎带着点胁迫,也带着点轻佻。
“若茵儿说是,陛下是否会怪罪呢?”烟茵美目流转,微微嘟起的嘴唇仿佛任人采撷的樱桃,美好得让人想狠狠蹂躏。
嬴政痴迷地看着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抓住这个小妖精。
可当他伸出手去想要撰住她的身后却只撰住了一条丝带,丝带从他的手中滑过,有种到手的东西被人抢走了的感觉。美人娇艳一笑,转身便跳入池中。
嬴政哈哈大笑,合着衣服未脱也跳了下去。
是夜,红烛将灭未灭,烟茵稍微在嬴政耳畔低唤了声:“陛下。”
嬴政还在沉睡之中,并没有做出反应。烟茵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右手往他的脸上撒上一把迷药,随后,从自己随身带来的荷包中取出一根银针,往嬴政的两个穴位扎去。
要不是时机未到,她早就想杀了这个狗贼,何必在这里既出卖自己的身体又出卖自己的笑容来陪他作戏。
弄好了之后,烟茵将一切恢复原状,侧身而卧,一夜无梦。
澜沧殿内,烛火通明。
扶苏看着暗阁呈上来的密报,脸上阴晴不定。
报上显示,寡妇清十多年前进入枳县,不久便被誉为巫女、巫神,不出一月便嫁入辜家,丈夫死后成为枳县的掌权者。
可是怪异的是,寡妇清是从邻县嫁过来的,家里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任何消息,这其一;
其二,如果她当真是有医术或巫术,为何还会嫁人,为何在嫁人之前没有再自己的县里扬名,反而是到了邻县之后名声才有如潮水大涨。
其三,巴蜀之地为蛮夷地区,为何那些家兵的武功却有一些深不可测,就是官兵也抵挡不住。
扶苏本来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这个寡妇清肯定有古怪。“可有寡妇清画像?”他冷冷地开口问道。
“主子,寡妇清近几年很少出现在丹窑,说是闭门养病,故而我们安排在那里的人很少见过她,就是见过也是看到她白纱半遮面。不过,属下根据贞妇宫宫女见到的寡妇清真容,描绘出这一幅,请主子过目。”文简将一幅丹青布帛展开,呈现在扶苏面前。
扶苏呼吸一滞,为什么会是她?!
原来她逃到了巴郡去了,还改名换姓,难怪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没能找到她的半点消息!
“你把画留下。”扶苏收回幽深的眸子,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桌上来,吩咐道。
“是。”
桌上此时都是一大堆弹劾方士所做所为的,没想到自己昏迷没多久,自己的父皇倒是干出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在咸阳城郊外活埋了四百六十多余条鲜活的人命,现今还吩咐手下的大臣彻查书籍。
李斯更是直接谏言:
“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够统一,所以诸侯并起,说话都是称引古人为害当今,矫饰虚言挠乱名实,人们只欣赏自己私下所学的知识,指责朝廷所建立的制度。
当今皇帝已统一天下,分辨是非黑白,一切决定于至尊皇帝一人。可是私学却一起非议法令,教化人们一听说有命令下达,就各根据自己所学加以议论,入朝就在心里指责,出朝就去街巷谈议,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以求取名利,追求奇异说法以抬高自己,在民众当中带头制造谤言。像这样却不禁止,在上面君主威势就会下降,在下面朋党的势力就会形成。臣以为禁止这些是合适的。
老臣请求让史官把不是秦国的典籍全部焚毁。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之外,天下敢有收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一起烧掉。有敢在一块儿谈议《诗》、《书》的处以死刑示众,借古非今的满门抄斩。官吏如果知道而不举报,以同罪论处。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的,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处以城旦之刑四年,发配边疆,白天防寇,夜晚筑城。所不取缔的,是医药、占卜、种植之类的书。如果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就以官吏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