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混子嘴里叼着一根杂草,懒洋洋的望着面前一群打闹的孩子,顿时索味的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落下的夕阳,身下的草垛有点扎,挪了挪身子,满满的打了一个哈欠,余辉下,隐隐可见嘴角的诞水痕迹。
“该死,又睡了一天,冬日的村子就没有点可以让我不迷糊的东西么?”言毕,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又扫了一眼孩子群,低声咒骂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可疯的么,非要吵醒我......”
吴大混子,村里人的称呼,何时开始叫起的,何人所起的,已不可察,在村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吴大混子却满不在乎,自以为觉得这可比什么二狗,大柱之类好听的多。
摸了摸肚皮,也该是饭点了,望着远方四处炊烟而起的村子,吴大混子摇了摇头,慢慢的跺着步子向村里走去。
小关村,地处凉州界,村子处于边关,与西域通商咽喉之地嘉城也不过几百里远,所以属于较为富庶之地。十万里连山横亘在凉州界北部,山林密布,物产丰富,村里的吃喝拉撒基本由连山供给,加上西域通商有大量的贩夫走卒,所以小关村竟也显得十分兴盛。
吴大混子,本名吴凡,村里一大户人家的帐房给起的,据帐房先生说这孩子一生下来,看面相,命中运里是非缠身,若终生独局一处,也可安稳终老,取一凡字,既凡事不冒头,不出彩,平凡而已。对此,吴大混子总是嗤之以鼻:若也给我二钱银子,我还不是捡啥好听就说啥,还不得吹上了天!却扯了些不怎有用的东西,吴大混子的双亲却显得十分高兴,对于老人来说任谁听孩子能平稳终老,也会喜上心头的。
这孩子生下来,也确然与众不同,小小年纪,不怎么活泼好动,总是在观察,一个人默默的独自说着些什么,体型瘦小不说,竟生的十分净白,与村里黑不溜秋的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加上不事田间劳作,进山猎物也无任何可取之处,只知道整日痴痴发呆,爹娘一看,不由得叹气唏嘘不已,时间长了,也就随着去了,而吴大混子也竟慢慢的成了他的名字了。
吴大混子瘦小体弱,村里的孩子欺负他,笑他,大人们眼里见到也是摇头不已,所以渐渐的他也越发的怪异起来,满村里,除了爹娘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直到三年前,一位据说从凉州界意外出现的说书人的出现,情况才有了改变。
说书人,是一个年老的书生,不知怎的竟也和吴凡成了忘年之交,说书人在听到吴凡读过几年私塾后,更显得十分高兴,每晚必在小关村村头槐树底下说书,而吴凡也必然每晚出现,没有人知道说书人和吴凡是怎样相识的,但吴凡对说书人却敬重异常。
说书人显得很神秘,白天吴凡从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也只有晚上才在村头出现,说书人说书,不讲朝廷史书,爱讲奇人轶事,江湖恩怨,修仙遁地传奇,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讲,小关村的孩子们都爱听。
三年来,不管刮风下雨,没有断过一晚,而吴凡更是风雨无阻,仿佛说书人有神奇的魔力一般,牢牢的绑着他一样。
“爹,娘,我回来了,快些给我盛些饭,吃完我还要去村头听说书呢”
“这孩子,小凡啊,吃了些饭,你爹要对你说些话,你莫要忤逆了你爹,你爹虽然看起来木讷了些,脾气却是不小,这次莫要在被打了”
吴大混子一听,暗叫一声不好,爹是会说话的人么?上次说书先生偷偷给的古本却是叫爹一气之下,撕了个粉碎不说,还挨顿打。这顿打到是没让吴凡心疼,他心疼的是说书先生给他的西域奇闻异事录就这么没了,好几天闷闷不乐,再三思索下,把剩余的书一并拿到了荒草垛子上掩埋起来,以防出现书毁人揍的情况。
“小凡,饭也先别吃了,爹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吴大混子老爹吧嗒吧嗒抽着烟草,木然的问道。
“爹,孩儿已到弱冠之年,但......”未等到吴凡说完,他爹已然插嘴道“你不事劳作,又不懂骑猎,若你爹娘年事已高,何人来养老送终?今个你好好想想,说书那勿要在去了,哼!”他爹说完,竟瞅也不瞅吴凡,跺进里间了,他娘也叹了口气,跟着进去了。
吴凡却似啥事也没发生,对着晚饭狼吞虎咽了一番后,定了定神,还是偷偷的趁着夜色摸了出去。
隐约间,只听屋内有叹息声传来,吴凡听到却也顾不上了,略一停顿,还是消失在夜色当中。
只是吴大混子也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晚在他以后走上修行路上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所以世事无常,命运更是如此。
冬日的小关村,寒风阵阵,夜色下一个瘦小身影却直奔村头,不是吴凡却是谁?
村头槐树底下,已然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传来,吴凡加紧了脚步直奔而来,依稀可见一个老年人的身影,今晚月色却也是尚好!
“说书先生好!”吴凡跑进槐树底下,一鞠躬道。
“小凡你来了,快点坐下来”说书先生显得比平日高兴许多,随即一扫树下打闹的孩子,正声道“今个都勿要打闹了,端正做好,你们孩童心性,但今个听我说书,万不可打断,能听懂多少,怕也是造化了”说书先生,一身还是素白色锦衣,一只发黄折扇,灰色发丝和胡须还是那样随风而动,眼大有光,不知为何,吴凡发现说书先生的目光似剑般锋利,从不敢与之对视。
吴凡听到说书先生的话心内也是一惊,说书先生今日却显得郑重异常,不比往日那样随性了,往日最喜孩子们打闹声中听他说书,谁都可以打断追问听不懂的新鲜词句。说书先生不烦,反而耐心解释,至于听懂多少,也不得知了。
“我说书三年,一日都不曾落下,却也算是风雨无阻了,今日说书前,我想问下你们,有谁也不曾落下一日来听我说书?”说书先生哗的一打开发黄的折扇,微微一笑道。
“我!老先生,我可爱听你说书了,也是日日都来的”一瘦高小孩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说完还一扫一众小孩,以示炫耀。
“你可得了吧,二狗,别人我不知道,你那爱出溜的样子,在加上狗一样的鼻子,每年腊月初六,你爹从山里回来,猎到的黑猪炖起来,你哪次落下吃了?哪次不向我们吹牛说刚出腊月的连山黑猪有多肥嫩,也没见到你给老先生带来几块来”一黝黑壮实男孩即刻大声反驳道。
“大柱,你......!”唤名二狗的男孩,脸涨的通红,却也说不上什么,一众孩子看到都哈哈大笑起来。
“俺虽然没有没有日日都来,但三年也只落下两回,一回是俺娘病重,不得以赶往嘉城看大夫,落下一回,另一回是俺姐大喜,抽不出身来”说完大柱好像对这两次没能来听书很是遗憾的样子。
“我也只落下几回......”
“我落下的最少,基本都算每日都来的......”
好似打开一个蜂盒子般,孩子们哇啦啦的开始争吵起来。吴凡一瞧这阵势,也是头疼不已,“一群蠢货,吵来吵去,不是耽误了说书的时辰了么!”猛一瞥说书先生,说书先生也正像他望来,只是那灼灼的目光令人不敢对视,所以吴凡收回目光,低下头来,又开始默默的念叨着什么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般吵闹,何时才可开讲?今日,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我在小关村说书了,你们莫要打闹,今日所讲,也算得一场机缘,理会多少,全凭自己!”说完,有意无意的瞅了吴凡一眼,吴凡当然也有所感应,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任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