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东将老人遗体和多多收进空礞珠,在夜色之中回到湖山小居。
马云海赶走了老人之后,打算请人重新布置这个庄园,留下五个家丁在那值守。
是夜,陈逸东入湖山小居,几个家丁在鼾睡中被杀,没发出一丝动静。
他将大门当口的白玉影壁拆下,用法刀削成玉棺,仔细为橘井老人梳洗干净,换上寿衣,将老人安置棺中。
将老人念念不忘的那几箱《草石纲目》草稿收进空礞珠,把值得拿走的东西全收走。
带着玉棺来到后山,用法刀在山腰挖了个三丈深的大坑,将玉棺安放好,仔细填埋,再用杂草遮掩,让外人难以看出痕迹——担心老人遗体被人糟蹋,他没立墓碑。
九叩之后,再次返回湖山小居。
此时天已大亮。
他静静地来到院中的凉亭,那是老人生前最爱呆的地方。
悠扬的《逍遥行》传出,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一曲终了,陈逸东找了一张晒草药的大网,将几人头颅砍下,收到网中。
迈步出了湖山小居,恰逢六个马家家丁迎面过来。
“小哑巴。”
“大个子。”
“抓住他。”
陈逸东如猛虎入羊群,直扑上去,几息后打斗结束。
……
此时正值矿工上工的时间,街上行人如织。
在一片混乱和恐慌失措的惊叫声,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右手拿着大刀,左手拖着一张大网,网中装着十几颗人头,在街上大步行走。
来到“天下衣装”门前,他倏地停步,望向站在店门口的掌柜,轻声说道:“掌柜的,劳烦拿一丈白麻布。”
“这是白布,陈道友请收好。”正在店门口观望的掌柜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店中,片刻后出来;他脸色刷白,不敢看那张装了十来颗头颅、血迹斑斑的大网,硬着头皮将白麻布送过来。
陈逸东点点头,拿出一些碎银递过去:“有劳了,这是买布的银子。”
“一点白布,值不了什么银子。”掌柜双手连摆,没敢接那金钱,急忙后退。
“马家害死老爷子,我此时要去血洗马家楼,掌柜的若不收银子,就不担心将来马家找你麻烦,说你资敌?”青年说完将碎银抛过去,迈步离开,并留下一句话,“掌柜的,那件法袍做得极为合身,我代老爷子道一声多谢。”
陈逸东按照当地给亲人戴孝的方式,将白布扎在腰间。
再不停留,拖着大网,大步流星地向马家楼走去。
位于新镇最东头的马家楼其实不是一栋楼,而是一个庄园,管理矿山的马家家丁多数都住在那里。
离马家楼还有三里,迎面遇上闻讯后率先赶来的马家长老,他是个凝气初期强者,身边还有十多个家丁。
“凶徒受死,”马家长老气势沉雄,手持法剑,杀气腾腾地大声怒喝,“待我来取你项上人头。”
作为回应,陈逸东团身抢入人群当中,白光一闪砍下一个家丁的头颅。
一场大战在街头展开,神力惊人的青年悍勇无比,怒喝酣斗;长刀飞舞,只攻不守;大刀所向,磕着就死,劈中即亡。一炷香之后,陈逸东身中数刀,将对手悉数斩杀,全部砍下头颅丢进大网中,继续走向马家楼。
半盏茶之后,一个巨大的粉红色身影挡在大路中间,脸圆腰粗屁股大的美貌仙子,白皙姣好的面容上阴沉似水。
“兀那大个子,站住”如花仙子一声娇喝,“谁允许你当街杀人?”她身旁并无许多家丁,只有一个婢女。
她是门派弟子,本该好好地呆在山门中修炼,只是这火灵石矿的干系太大,于是家族急忙将这战力强横的仙子请回来——这其中,也有借助门派虎威的意思。
如花仙子一早起来之后觉得闷气,带着侍女想去郊外走走,听闻有人当街屠杀马家子弟,她虽不喜马家,但毕竟两家合力开矿,完全不理会也不太好,只好过来看看。
只手在路上听婢女说了橘井老爷子的为人,又得知最近发生的事,这心里就有些犯堵,也有了一番计较。她不打算与陈逸东为敌,只想劝其离开。
“如花仙子?”陈逸东腰上的白布已被鲜血染成了红帛,他脸色一沉,“此事与你无关,让开!”
不是不能让开?只是口气如此不善,凭什么?她俏眼一瞥,个子也没比我高多少嘛,况且境界还不如自己呢。于是,如花仙子有点气恼:“如果我非要挡路呢?”
“凝气中期,”陈逸东沉声喝道,“挡我者,死。”
冲着那团粉红脂玉,大步走去。
“你这人好不讲理,谁又耐烦管这闲事。”欧阳仙子白净的圆脸一沉,恼怒地一跺脚;极其丰腴,饱满之极,简直要裂衣而出的身形一阵颤动,花了无数人的眼。
盛怒之下。
居然……带着身边婢女,转身扬长而去。
不久,陈逸东来到马家楼前,此时庄园里的家丁着实很多,几十人手持各式兵器堵在门口,而马云海站在楼上高喊:“你个该死的哑巴,竟敢跑到这里来送死。”
“一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老人,尔等安敢如此辱他?一个年老体弱、不良于行的老人,尔等安敢如此侮他?一个悬壶济世、无愧于天地的老人,尔等安敢如此折辱于他?”浑身浴血的陈逸东手持长刀、目眦尽裂;吐气扬声,如天雷滚滚,声震十余里,“马云海,尔等作奸犯科、恶贯满盈之人,既然天不谴,则我来杀。”
语毕,挥刀长驱杀入,势不可当、所向披靡。
“拦住他,杀了他,”马云海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高喊,“快放箭。”
“嗖”地一声巨响,一支长约五尺,粗若手腕的巨大箭矢,带着风雷之声,疾如闪电般射向陈逸东。
他用刀一挂,“噹”地一声巨响将箭矢拨开,被那大力一冲,陈逸东连退两步,随即虎目圆瞪,“嗡”地一声,法力带动刀势、刀势引动刀意,霸道无比的刀气滚滚滔滔、浩浩荡荡,直冲云霄;怒吼一声杀入人群当中,所向无敌,挡者披靡。
“噗,噗,噗”接二连三地,不断有头颅飞上半空之中。
面对那疯子般的杀魔,那些外姓的家丁奴才,觉得自己只是拿银子干活,犯不上拼命,悄悄脱下带有马家标志的长袍,丢了腰牌。笨点的直接跑了,精明的就远远地站在外围大声呐喊助威,为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血统纯正的马家子弟,在精神和气势上给予强力支持。
半个时辰后,陈逸东身上再添数刀,满身浴血,那些活着的家丁早已作鸟兽散,三十七名家丁被杀,其中大多是根红苗正的马家血脉子弟,全部身首分离,头颅被装在大网里。
还剩一个被砍断双腿的海少爷。
“不要杀我?”马云海惶恐不已的话音刚落,就被砍下脑袋。
将马家楼焚之一炬,陈逸东正准备离开,遇到带着十几个家丁,从矿里匆忙赶回的马云山。
“痛哉,悲哉,云海无状,坏马家大事,”在路上已经得知全部详情的马家少主,仰天嚎啕大哭,哭完之后,他用剑指着陈逸东,大义凛然地怒斥:“云海等几人造的孽,你这杀魔不分青红皂白,伤我马家数十子弟,是何道理?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陈逸东扬天长啸:“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你问我是何道理?你马家何时与人讲过道理?”大吼一声,向前冲去。
作为马家的少主,马云山不仅心思缜密,修为战力也相当了得,几乎能以凝气初期的修为,力敌高一境界的门派精英子弟欧阳如花,现在身旁还有十多个忠心耿耿的马家子弟,他觉得有把握斩杀已经身负重伤的陈逸东。
一个为家族损失巨大悲愤不已,另一个则要为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为不幸失去的至亲讨回公道而战。
两个同样带着一往无前气势的修者,同时扑向对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半盏茶之后,马家大公子陨落。
他带来的家丁,除了逃走的,都悉数被杀。
一个高大的身形,血流满身,拉着大网蹒跚而行,穿过大街走回湖山小居。他身后乌压压的一大片人,今天两家矿上的矿工,基本上都没继续上工,全赶来观战。
陈逸东站在湖山小居的门口,用手指着成千上万看热闹的镇民,惨笑道:“老爷子一辈子救人无数,别告诉我这里的各位就没人受过他的恩惠,但老爷子被赶出家门,就没一个人给他递一杯凉水,端一碗剩饭;天寒地冻,就没一个人给他送一件旧衬,拿一条破被,”仰天大嚎一声,“老爷子啊,你这辈子,图了个什么?”
他将几十个人头堆在大门之前,一把火将湖山小居烧了个干干净净。
独自离开,无人敢拦。
倒是得知橘井老人离世的确切消息后,有人思前想后一番,在家中遥望已成废墟的湖山小居,暗自悼念一番。
第三天,一道通缉令从碧云城中发出,用通讯符传遍金辉派所管辖的八座城市。
通缉令上写道:陈逸东,年二十三岁,凝气初期境界,身材高大,绰号杀魔,又称屠夫,疑似魔修。在碧云城所辖新镇,以大欺小,屠戮灵动期修者,悍然当街滥杀无辜居民;死者合并七十三人,伤者无数,烧毁马家楼、湖山小居两处庄园。特发此通缉,悬赏五千下灵捉拿此寇。
……
一个善良的青年,从此背负着杀魔、屠夫的骂名。
走上踏碎灵霄,杀戮天下之路。
吾本纯良,奈何天道不仁,世间不义之事太多。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好孩儿,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人心叵测,世道险恶。
大道路不平。
男儿行,当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