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在去苏琳公寓的路上,接到江文钊的电话。她最近总接到江文钊的电话,但她一次也没接听,这次也一样。过了一会,他发短信过来。
“苏素,我要离开A城了,能在走之前,跟你见见面吗?”
苏素紧紧皱起眉头,为什么江文钊要离开A城呢?他不是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打拼未来了吗?
犹豫了一下,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苏素,你终于肯给我电话了!”接到她的电话,江文钊无比开心。
“文钊,你为什么要离开A城?”
江文钊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能见一面吗?”
“好。”苏素回答。
她去了江文钊指定的那个咖啡厅,看到在角落里,神情落寞的江文钊。
他的看起来很疲惫,原本目光温和的眼睛里只有暗淡的忧愁,下巴和嘴唇上都有稀稀拉拉的胡渣,看起来消极了一段时间。他一直是那种整洁干净的暖男形象,突然变成这样,让苏素有点难过。
“文钊。”她叫他,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她就是他的光。
“苏素,你来了。坐吧,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文钊,你怎么突然想离开A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江文钊垂下眼帘,眼里有深深的忧伤:“我被炒了,没想到在A城的同行里,挪用公款这件事传得那么快,现在,所有公司都不肯雇佣我,我靠以前的积蓄在这里撑了几个月,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怎么会呢?你不是把钱都还给公司了吗?”苏素惊讶地说。
“是的,但是公司再也没法信任我的为人了。”他苦笑道。
苏素看着眼前的江文钊,想不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一个自信满满的财务总监,变成一个落寞的无业游民,她心里充满了自责:“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借钱给我,你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我从不后悔这样做,如果时光倒流,再让我做出选择,我还是会为了你,挪用公款。”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我舍不得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你知道吗,苏素?”
苏素低下头,眼泪涌了出来:“文钊,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只可惜,我现在可能再没有机会对你好了。”江文钊笑了笑,眼里全是无奈和失意。
“答应我,要好好的,好吗?”
苏素点点头。这些年,江文钊对她的好,点点滴滴都被回忆起来,其实,江文钊的性格很像苏素的生父莫子杰,虽然苏素两岁之后就鲜少见到父亲,父亲也在她三岁的时候去世,但她还依稀记得父亲是个性格温和,极其温柔的男子,待她和母亲都非常好。
所以她对江文钊,有一种对待兄长般的亲近,也是为何她从来没有果断拒绝他的原因之一,想不到,这种亲近,却给他希望,害了他。
走出咖啡厅,江文钊看着桃红色裙装的苏素,美丽的如同他梦里走出来的,忍不住问:“苏素,能让我抱抱你吗?就一个拥抱,像老朋友一样。”
苏素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也许此刻,她也需要一个兄长般的拥抱。
她伸出手,抱住了江文钊,眼泪顷刻流了出来,是对一个多年好友的不舍和愧疚。
不远处,黑色轿车里的雷轩然,看到这一幕,胸腔里燃起了熊熊妒火。他气冲冲地下车,来到相拥的两个人面前,用力将江文钊怀里的苏素扯了出来。
“我就想你怎么穿得那么漂亮呢,原来是出来约野汉子!苏素,你真有本身!”他的眼里喷涌着愤怒的火焰,像要把苏素烧成灰烬一般凶狠。
苏素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雷轩然,她忙辩解道:“雷先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
“不是我看到的,那是什么?”他用力扯着她纤细的胳膊,“你长本事了,敢背着我跟野汉子搂搂抱抱!”
“这位先生,你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动粗!”江文钊看着苏素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试图从雷轩然手中夺回苏素。
“我教训我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女人…”江文钊惊讶地重复,看向苏素,她无助地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
“苏素,他是你…男朋友?”他好半天才问出这句话。
“男朋友?”雷轩然冷哼一声,脸上都是嘲弄和讥笑,他用力晃了晃苏素的胳膊,“你自己问她,我是她什么人?”
苏素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直流:“文钊,你走吧,求你了,走吧,别管我……”
她越是在乎江文钊的感受,雷轩然越是妒恨。
“我来告诉你我是她什么人!”
“不!雷先生,求你,我错了,我错了好吗?求你不要说…”
“我是她老板,你听清楚了吗,我是包养她的老板!苏素就是我养的女人,她用身体来伺候我,你明白吗?你还要跟这个女人纠缠下去吗?”
雷轩然的话,像针一样,密密地扎进苏素的心里,她疼得呼吸都困难了。她从来没想过,会在江文钊面前那么狼狈,也没想过,原来她在雷轩然的眼里,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女人,那么肮脏和不堪。
“他说的是真的吗?”江文钊的面容因为震惊和心痛而扭曲,他紧紧扣住苏素的双肩,“苏素,你看着我,回答我!这是不是你二十万能够马上还我的原因?是不是?是不是?”最后的问句,他是用嘶吼的,声音都发哑了。
苏素紧紧咬着下唇,泪如雨下,她恨不得此刻就死去,也舍不得让江文钊如此痛苦。
“拿开你的手!”雷轩然看着江文钊紧扣苏素双肩的手,眼气得通红,狠狠给了他一拳,打在鼻梁上,金边眼镜歪了,文质彬彬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鲜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江文钊发了疯地要回击,但文弱的他哪里是雷轩然的对手,被一拳击中脸部,摔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
“雷轩然,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打人!”看着江文钊受伤,苏素气愤不已,狠狠上前扯住雷轩然的手。
“就凭我在你身上花钱!”他说着,用力扯住苏素的手,将她往车里拖。苏素回头看江文钊,他已经抬起头来,神情痛苦地望向她离去的方向。
“苏素——”江文钊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进黑色轿车里,心口疼痛得像要裂开,他的呼唤里夹杂着心疼、自责、痛苦、绝望。
苏素永远也忘不了。
她三岁那一年,被秦雅带去探望生病的父亲莫子杰。她看到父亲形容枯槁,手上插着针管。当时母亲秦柔也在,但是探望不到一会,就有个男人在门外车里催促她,她只能跟父亲和苏素道别,匆匆走出病房。
当时他的父亲就这样喊她的母亲:“秦柔——”她温文尔雅的父亲,在喊完这句话之后,眼泪涌了出来,那声音里的心疼、自责、痛苦、绝望,她永远也忘不了。
她甚至相信,母亲也忘不了。
母亲是为了筹钱给父亲医病才被有钱的有妇之夫包养,父亲当时真的宁愿死去,也不愿看到心爱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里。
父亲后来死了,她至今都无法确认,父亲是因为生病而死,还是因为丧失了生存的意念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