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招呼,客气一番,姜文生也不矫情,正色看着众人,道:“我去府学深造之前,还能在村子里待上两个月,闲来无事,就想教孩子们读点书,识些字,先给他们打好一个基础。以后我也会经常回来教导一番,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能够肯定,你们的孩子只要努力,以后绝对会有出息的。”
黎叔说道:“姜小哥是秀才老爷,学富五车,满腹才华,你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我们也相信。今天我这把老骨头厚着脸皮上门拜访,只希望姜小哥能用心教导一下我家孙子,我家孙子如果不听话,姜小哥不用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随小哥心思,只求我家孙子能够学到一点学问。”
姜文生恭恭敬敬道:“黎爷爷,请您放心,我会认真教他的。”
环顾一圈,对众人说道:“也请各位叔婶放心,既然你们把孩子送到我这儿来,那么我就一定教他们认真读书识字,总要学出一个模样的。”
众人大喜,纷纷道谢,手中东西连忙递过来,姜氏夫妇拦也拦不住。姜文生本就存了这个心思,面上含笑,也不推辞,只是看着父母手忙脚乱的接过东西。
又是一顿感谢,黎叔等人高高兴兴的离开,将十几个孩子留在了这里。姜文生问道:“你们早上吃过了吗?”孩子们都点了点头,姜文生指着树下说道:“你们先去那儿坐一会,等一下咱们开始学习认字。”
这些孩子都被父母千叮万嘱过,倒也听话,乖乖的去树下坐好。树下有十几个木墎子,是姜文生亊先准备的,正好当做凳子。
陈淑贞看了看树下的孩子们,又看了看手里拎着的几斤肉和地上放着的一堆礼品,忍不住说道:“文生啊,刚才你为何不拦着大家,任凭他们放下东西?他们这样客气,让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姜文生笑了起来:“娘,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你又何必推辞呢?如果把这些东西推掉,反而说不定会让他们心中担心,我是不是在认真的教导他们的孩子读书识字。而收下了这些礼物,他们也就放心了,至少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敷衍一番,胡乱教孩子们认几个字就不理会了。”
姜大武说道:“既然收下了东西,那就教好孩子们就是了。文生,你认真一些,多传授孩子们一些学问,千万不要让他们爹娘失望。”
“我明白。”姜文生点头说道。
陈淑贞道:“既然这样,文生,饭已经煮好了,你快去吃吧,吃完好教孩子们读书。”
“好吧!”姜文生说道:“我先把小云儿叫起来,等会跟我一起读书。”
姜大武皱眉说道:“小云儿一个姑娘家,不必读书吧,这对她没什么用处。”
“反正小云儿一天到晚也是玩耍,没有事做,不如跟我读点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姜文生两世为人,前世更是生活在知识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可没有这个世界“女子无才就是德”的迂腐想法。
“也好!”姜大武一想也是,就同意了。
一家人进了屋子,先把小丫头姜小云叫醒,洗漱后,兄妹两人各盛了一碗野菜粥,很快吃完,姜文生拿出准备好的书笔纸墨,带着姜小云来到树下,将东西发放下去,开始教孩子们认起字来。
就这样,姜文生按照前世的一些教书方法,结合了这个世界的读书形式,一边教孩童们识字,一边教他们背诵一些诗词文章。
白云苍狗,时间在不经意中又过去了一个月。
春天的气息更加茂盛,山上的绿色更浓了,桃花越加粉红娇艳,小枫庄几天前就开始了播种插秧的大生产劳动。
这天,姜文生放了孩子们一天假,然后去帮父亲姜大武种田。忙活了一个上午,再加上前两天种的,终于将家里的几分薄田都插上了秧苗,农活暂告一段落,只等以后精心照顾了。
姜大武还在为田里放水,姜文生无亊可做,提前回来。经过大谷场时,发现一个草垛前围满了人。定眼一看,随他读书的孩童们都来了,就连姜小云也在那里,还有村子里一些干完农活准备回家的人,也都围着那个草垛。
姜文生心中大奇,走上前去,挤进人群一看,只见一个道袍肮脏,头发雪白的老道士,正坐在一堆草上,嘴里口沫横飞,不断说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老道士正在说着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亊。
只听老道士说道:“话说有一次,老道我经过江州府,碰到了一件奇人奇事,呵!你们猜,是什么事情?”
“什么奇事啊?道长,你讲讲吧。”一个村民说道,孩童们也大声起哄,尤其小丫头姜小云的声音最响亮。
老道士呵呵笑道:“江州府中有一个李秀才,为人轻浮浪荡,喜欢调戏良家妇女,名声最是不好,四邻八乡,人人厌憎,暗地里称他为‘李皮狼’,意思就是披着人皮的色狼。李秀才不以浪荡为耻,反以轻浮为荣,自认为是一介风流雅士,但却孤芳自赏,无人赏识。话说有一天,李皮狼李大秀才骑着一条毛驴出门,想要游山玩水,吟诗赋词,好显示一番雅人本色,路过一座小桥之时,迎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算什么奇事呀?”众人顿时大失所望。
“别着急呀,听我说下去。”老道士笑道:“那马车门帘垂下,看不清里面情况,赶车的是一个小丫鬟,李秀才从旁边经过时,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掀起了车帘,李秀才转头一看,只见马车上端坐着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环珠佩玉,神情怡然,宛若仙子临凡,飘渺不似尘世间人。李秀才一见之下,顿时失魂落魄,三魂七魄直丢了一半,他本就是个放荡之徒,此时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李秀才呆立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此时马车已经走的远了,李秀才当即调转方向,骑着毛驴向马车追赶了上去。追上马车后,李秀才左右不离,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不断调戏车上的女子,车上女子垂首端坐,也不搭理于他。李秀才见女子不作声,便愈加放肆,见到那个赶车的小丫鬟也有几分姿色,就连主仆两人一起调戏上了。就这样,走了四五里路,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前面有一座荒山,山上坟冢累累,竟然是一个乱葬岗。到了地头,丫鬟把车停下,对那李秀才叱道,我家夫人意外病逝他乡,孤魂野鬼,无人祭拜,只因思念故乡家中老父老母,特意请求土地爷爷送她回去一趟,托梦父母,一尽孝道,二是希望落叶归根,让家人迎回遗枢。不想回来之时,竟然遇上你这登徒浪子,色胆包天,连我等阴界之人也要调戏,当真是瞎了你的这双狗眼,既然这样,你这眼晴生来何用?”
“丫鬟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向李秀才迎面洒来,李秀才促不急防,顿时被迷住眼睛,大叫一声,从毛驴上滚落下来。随即一阵阴风吹过,丫鬟和夫人都消失不见了,马车轻飘飘吹起,掉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纸扎的纸车纸马。李秀才眼痛难当,看不清东西,摸索着爬起来,骑上毛驴,毛驴识路,驮着李秀才回了家……”
老道士停了口,笑眯眯的看着人群。众人意犹未尽,连忙问道:“这就完了吗?”
“没有,”老道士说道:“这才刚刚开始呢!那李秀才遇鬼之后,回到家中,眼睛被沙迷住,剧痛难当,即使用水清洗之后,也还是同样如此。没过两天,李秀才的眼晴上就结了一层厚痂,两眼竟然长合了起来,从此彻底的瞎了。求医问药,家产花了一大半,却没有半点效果,李秀才这才死了心。想起以前自己种种行为,李秀才真是后悔万分,如果他的行为检点,言行举止端正,也不会遭此大祸,弄瞎眼睛,然而这时说什么都晩了。李秀才的妻子温柔贤慧,李秀才成了瞎子,这辈子算是毁了,但她也对丈夫不离不弃,毫无怨言。李秀才以前对妻子不好,经常打骂,这一次磨难,倒让李秀才心生悔意,痛改前非,从此与妻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再也不是那个人人厌恶的李皮狼了。”
“李秀才悔过后,因为眼睛瞎了,只好呆在家里,不得外出。他也读过不少书,无亊之下,就将这些书从新温读,不断钻研书中道理。几年下来,李秀才吃透了书中道理,竟然成了一位有大才智的文士。想起前事种种,李秀才心中愧惭万分,好在浪子回头,虽然眼晴瞎了,但也懂得了不少道理,有失有得,得终究大于失。这一天,李秀才在家中静坐,背读一遍诗书之后,心中平静无波,万籁俱寂,有那上古圣贤静如泰山的风范,就在这平静之中,李秀才只觉得耳朵中有些痒痒的,似乎有两个人在耳朵里面说话。”
“李秀才不会又遇上鬼了吧?”有人听得入神,插嘴问道。
“这回倒是没有遇上鬼,但却比鬼更加奇特,否则也称不上奇人奇亊了。”老道士摸了一把胡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