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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读书人

山花烂漫,桃花绯红,飞燕轻舞,柳叶依依,正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

枫山脚下的小农庄,此时还未播种春耕,正是悠闲自在的好时光。

大谷场上,去年收获粮食后丢下的稻杆麦桔,堆成一个个草垛子,经过庄中各家各户一个冬天的取火烧饭,仍然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草垛,成了庄中顽童最爱躲猫猫的好地方。

七岁顽童不知愁,嘻戏游玩闹树头,不识人生苦滋味,自在闲心春满楼。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懵懂无知,贪玩无忌的时候,十几个小农庄的小孩童,齐齐聚在大谷场上,百玩不厌的玩那捉迷藏的游戏,有那躲藏不严的孩童一被捉到,寻找的人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剩下的孩童也哈哈笑着跑了出来,嬉闹一番,又开始躲藏起来。

偶尔经过大谷场的大人们,望着眼前欢乐的一幕,都不由自主露出会心的一笑,慈爱地招呼着顽童们,叮嘱他们不要玩得太疯,伤着自己。

顽童之中,有一个穿着一件粗布小花衣,上面打满补丁的小丫头,疯玩劲头不下于那些男孩,嘻嘻哈哈地打闹奔跑着。小丫头梳着一个朝天辫,面色有些青黄,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精神十足,很是活泼。一张瓜子脸上,镶嵌着两颗亮晶晶的大眼晴,细细柳眉,小小玉鼻,一张玲珑小嘴,一笑便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小小年纪,已有几分美人的胚子。

小丫头最是机灵不过,她能很快揪出一个个躲藏的孩童,当她躲好时,其他小孩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直到认输后,她才从众顽童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还常常扮作鬼脸,吓得众孩童尖叫逃窜。

打闹一阵后,众顽童俯首认输,认她做大姐大,小丫头才得意洋洋,仰首挺胸,在众顽童羡慕的眼光中,高举着右手中一个木头小人,宣示着自己孩子王的霸主地位。

这些小孩生在同一个村庄,年纪相仿,又是从刚刚学步开始就一起玩耍,谁做孩子王都无所谓,小孩可没有大人们争权夺利的复杂心思。而让这群孩童羡慕异常,恨不能抢过来的是小丫头手中高举的木头小人。

谁见过长得如此奇模怪样的小木人?手脚头脸身子,甚至连鼻子都是四四方方的,按照小丫头哥哥的话来说,这叫变形金刚。更稀奇的是,这个叫做变形金刚的小木人还真能变形,手脚身子都能拆开,再换个位置拼接起来,就能变成一辆长着四个轮子的小木车,没有马匹什么的东西,但车上有个小孔,用一根特制的十字形木头插进去扭转几圈,将里面的牛筋拉紧,放在地上后,小车竟然会嗖嗖地往前跑出好大一截路,而且速度很快,顽童们撒开脚丫子都撵不上,牛筋力道用尽后才会停下来。

小农庄地方偏僻,平时很少有娱乐活动。顽童们除了捉迷藏躲猫猫以外,手上有个父母做的陀螺小鼓之类的玩具玩,那就可以在伙伴们中间炫耀个老半天了,又何曾见过这么神奇的小木人?

小丫头的哥哥做出这么一个木头小人,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刚满七岁的小丫头后,整个农庄的孩童们,从此将陀螺木剑小鼓这些东西抛到脑后,一天到晚跟在小丫头屁股后面,眼巴巴地紧盯着木头小人,不断讨好小丫头,希望可以摸一摸小木人。

可是小丫头鬼精鬼精,对众孩童的马屁充耳不闻,将小木人当成宝贝,一天到晩拿在手中舍不得放手,吃饭时也是一手捉筷一手捉着小木人,连睡觉时也抱在怀里,让一村的孩童只能远观而不能把玩,羡慕的眼都红了。

小丫头更是到处宣扬,她哥哥答应了,当她八岁生日时,还会再做一只会飞的木鸟送给她。据说那木鸟肚子里也有牛筋,两只翅膀长在头顶上,上劲后翅膀会旋转的比陀螺还快,带着木鸟在天上飞。按小丫头哥哥的原话来说,那木鸟叫做“直升机”。

虽然还没有做出实物出来,但是光听到这些描述,就能够想像出这个木鸟的神奇,比现在的这个叫做变形金刚的木头小人还要好玩十倍。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又是一个春天到来了,小丫头也快要再次过生日,距离那只木鸟做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一个村庄的小孩童们都扳着手指头数日子,万分期待小丫头生日那天的到来。

想像以后小丫头左手举着会变形的小木人,右手举着会飞翔的小木鸟,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所有小孩的眼睛都红通通的,比兔子的眼睛都红了,口中的口水哗哗地往下流,恨不得一脚将小丫头踹到天边,然后自己变成小丫头哥哥的妹妹,享受他的宠爱。

孩童的幻想总是不现实的,小丫头依然是她哥哥的好妹妹,依然尽情享受着哥哥的宠爱。所以他们只能以羡慕有加的眼光看着小丫头高举着的木头小人,谁让这小丫头有个全村庄最聪明的哥哥呢?

小丫头宣示地位后,将高举的小木人放下,动作娴熟地拆解开来,再快速拼装几下,组成小木车,扭紧牛筋,放在地上,瞄准大谷场边的一堆草垛,在众孩童羡慕的眼神中,娇喝一声:“预备……放!”

松开手掌,小木车四轮急转,哧溜一声向前跑去。

大谷场上一片平坦,小木车笔直地向前窜去,一下子跑过十几米,撞到坐在草垛上看书的一个人脚上,这才停了下来。

“耶!”小丫头高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箭中矢,百步穿杨,我驾着车子压到哥哥了喽!咯咯咯咯……”

小丫头娇笑着捡起小木车,不防被坐在草垛上的人一把抱起,揽在怀中,狠狠摸了一下小丫头的朝天辫,故作威严,冷声喝道:“小云儿,你又调皮了,竟敢打扰哥哥读书,看我回家不禀明父亲,打你一顿小屁股。”

小丫头一点也不怕,反而张开小手,抱住那人,小脑袋在那人怀里使劲拱了拱,撒起娇来:“哥哥好坏,净想着打人家的小屁股,你要是敢打我,我就使劲哭,天天哭,哭得你睡不着觉,看你还打不打我。”

“你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还威胁起你哥哥来了。”小丫头的哥哥顿时哭笑不得,一点小丫头光洁的额头,笑着说道:“你要是敢冲我哭,今年生日,我可不给你做那木鸟了。”

“不吗不吗,好哥哥,别生气,小云儿乖乖听哥哥的话,不惹哥哥生气。”小丫头慌了,这下可抓住了她的软肋,那只会飞的木鸟,她可是盼望了整整一年之久哇,别一下打了水漂。连忙乖巧地用小手轻拍哥哥胸膛,讨好地说道:“小云儿很乖很乖,从来不惹哥哥生气,哥哥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哥哥要打小云儿屁股,小云儿就乖乖趴在地上撅起屁股让哥哥打。”

哥哥一下被逗乐了,说:“还撅起屁股呢,小女孩家家的,说话斯文一点,别老是整天像个疯小子似的,让人笑话。你看,脸上都沾满了灰土,哪还像个小姑娘。”说着举起衣袖,细心擦掉小丫头脸上的灰尘。

小丫头一看哥哥笑了,顿时放下心来,一吐香嫩小舌,脆生生地说道:“哥哥对我最好了,今年哥哥一定要做好木鸟,我要看木鸟飞。”拽住哥哥衣袖摇了摇。

“好,好,好,不要拽了,再拽衣袖就烂了。”哥哥笑着说道:“今年春初张屠户家宰了那头老牛,我打了招呼,请张大叔抽出牛筋,经过这一阵子晾晒,应该已经干了。拿回去硝制一番,就可以拉出弹力了,到时就可以做木鸟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会飞的木鸟了,哥哥太棒了!”小丫头兴奋异常,欢呼起来。

大谷场上的孩童们也围了上来,闻言顿时也高兴的欢呼起来。木头做的鸟也能飞翔,实在太神奇了,这对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们而言,实在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小丫头的哥哥见到众孩童很是高兴,也自乐了起来,笑道:“那牛筋有些多,即使做了木鸟也有剩余。小云儿,到时我再做一条小木船,能在水里自己划桨,让你开开眼界。”

“真的?”小丫头的眼睛贼亮贼亮,快要比天上的太阳还亮了:“能自己划桨,那不是跟会飞的木鸟一样好玩吗?”

“那当然了,到时海陆空三大集团军我都给你装备齐了,让你玩个痛快。”

众孩童顿时又欢呼起来,小丫头很有大姐派头的挥一挥手,说道:“等我哥做好后,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海陆空三大集团军的厉害。”回过头来,问道:“哥哥,什么叫海陆空三大集团军啊?”

“呃……”小丫头的哥哥一下噎住,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心中默默念道:“我又忘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世界了,有些话不能乱说,被人当成神经病还不要紧,犯了忌讳被抓去杀头那就惨了。”

看着小丫头好奇的眼光,哥哥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干笑道:“没什么,就是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就叫做海陆空。”

“哦,”小丫头恍然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什么是集团军呢?”

哥哥仰天长叹,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巴掌,让自己乱说名词,这词要他怎么解释?

蹙眉半天,也想不出怎么解释,见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老脸挂不住了,脸色一唬,喝道:“小丫头片子的,这话我怎么说你也是不明白的。过几天我教你读书写字,以后有学问了,变聪明了,你就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哥哥拖长声音,以一种深沉的语气说道:“有些话有些词,只有读书人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语气惆怅,颇有一种傲立雪崖上,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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